第20章 家事
隔着没什么用的栅栏门，可以看到王红她爹正在打她，女孩的脸上都是巴掌印，她娘想劝但是不敢，两个男孩很是冷漠。
陈念忍不了这种事情，上次沈老二打二嫂她就冲上去了，这次也不例外。
“你们干什么？”陈念跳进去，大喝一声，李老师阻止不及，竟让她冲进院子里了。
“陈老师，你没走啊。”王红她娘不管后面发生的事，陪着笑脸迎上来。
“我要是走了闺女不都叫你们打死了。”陈念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绕过她，一把扯住王红，把她牢牢地护在身后。
“这是我们的家事，谁都管不着，你也别管，别以为老子不敢打你，让开。”她爹瞪着一双眼，恐吓陈念。
“陈老师，你走吧。”女孩哭着让她走。
“陈老师，陈老师别冲动。”李老师终于进来了，看着院子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来拉扯陈念。
“你愿不愿意跟我走，我供你上学。”陈念温柔地问自己的学生，“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我……”女孩思绪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敢，你敢出这个家门我打断你的腿。”王红的爹双目圆瞪，恨不得马上就来打闺女。
王建军从角落里拿出一根棍子就要递给他爹，小的那个还在一边起哄：“打死她，打死她，打死这个丫头片子。”
“怎么，非得让我动手是吗？”陈念直接夺过来那根木棍，牢牢握在手里，挥舞了几下。
棍子被她挥舞了几下，传来了破空声，震慑了凶神恶煞的男人，王建军不敢动了，小的那个也不敢开口叫嚣了。
陈念震慑住这几个人，让他们不敢靠近，才放下心来。
“跟我走吧，你帮我看孩子，我给你钱上学，怎么样。”她换了个说法。
“老师，我……”女孩正想答应，却看到娘的泪眼，又看看她瘦弱却大着肚子的身躯，她蜡黄的脸，以及曾经的妹妹们。
“红妮……别……”她娘在一边红着眼眶和鼻子，眼泪汪汪，捧着自己的大肚子。
“你敢走，我今天就打死你娘，，打不死也饿死她，你信不信。”发现她动摇，她爹直接就威胁她，这变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要是敢动手我也敢动手，看看谁打得过谁。”陈念也不甘示弱，棍子在她手里看起来十分有威慑力。
“姐姐，你别走，我害怕。”猝不及防之下，被小的那个男孩冲过来，抱住王红的大腿，浑然不见刚刚那个叫嚣着“打死她”的模样。
“现在杀人是犯法的，你打死人，你也得进去，懂吗？到时候你的两个儿子就变成野孩子，说不定就被拐子拐走，再也不跟你姓。”
虽然提到“人贩子”很不道德，陈念还是说了，一方面是威胁男人，一方便是让小姑娘放下心来，省得她因为这个犹豫。
“红妮……”她娘就眼泪汪汪的看着她，时不时露出胳膊和腿上的紫色淤痕。
李老师完全插不上话，急得团团转，又想帮陈念，又怕她真的动手了不好收场。
“走，跟我走。”陈念拉着女孩的手就要带走她，女孩的手很是粗糙，甚至比陈念的手还要粗糙，她觉得手指上的茧子有些刺掌心。
“对不起老师，我娘还在家呢。”女孩最终还是拒绝了这份好意，如果她走了，娘怎么办，挨打干活的就是娘了。
“你……”陈念猝不及防，没想到会被拒绝。
“对不起，老师。”女孩站在她面前，低着头，眼泪一滴滴掉下来。
“听见了吧，快滚，她不去上学。”王红的爹一听，又趾高气昂了，闺女还是听话的，知道不跟那些所谓的老师走，那么今天就少打一点吧，还得干活呢。
“走吧，陈老师。”李老师拉着她，生怕她再冲动。
“陈老师再见，李老师再见。”王建军把她们送出门，眉眼间尽是不甘和难堪，后面跟着王红的娘。
“陈老师，您别废这个心了，我们家都得听男人的，他是我们的顶梁柱啊。”王红的娘送她们出胡同，生怕她第二次返回。
“谁让我们女人没能耐呢？没法挣钱，连工分都少，只能听男人的。”
陈念沉默着，沉默着听身后的哭泣和怒骂，再看看旁边已经止住泪水，笑得一脸平静的女人。
“闺女不是你生的吗？”陈念还是问了出来。
“是啊，闺女也是我掉下来的一块肉，可是闺女就是比小子低一等啊，谁让她是个闺女呢。”
“如果她是个小子，我就好好疼她，可她是个闺女啊，陈老师，您不懂。”王红的娘擦了擦眼泪，脸上都是麻木，“我生了七个孩子，五个都是闺女，现在就红妮自己留下来了。”
陈念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沉默着。
半晌，她又问了一句：“如果你能挣钱挣工分，是不是就不用2听他的话了，就不会挨打了。”
“谁知道呢？”王红的妈妈不敢想象这种事，她自从嫁过来就一直怀孕，连着生了七个孩子，导致身体不怎么好，所以工分拿的不多。
或许吧，她想起来刚嫁过来的时候，她的身体还健康，拿的工分也多，所以大闺女生下来，家里人虽然失望，还是留了下来。
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呢？哦，第四次怀孕的时候，她那时候身体已经很差了，几乎没法上工了，男人让她别干活了，专心在家生孩子。
从那以后，从那以后……她陷入了思绪，陈念也不再说话。
“我说我供她读书，也不用花你们家的钱，为什么不同意呢？”陈念有些疑惑，她确实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她看来，如果有人资助她读书，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当时院长妈妈就很开心。
王红的妈妈别过头，没有再说话。
“王红家长，我们走了，你回去歇着吧。”李老师发现气氛不对，出来打破僵局。
两个老师一起回去，李老师要把她送回家，跟她谈谈心。
她们走远了，王红的娘靠在墙边一直掉眼泪，她一边想着让闺女走吧，跟陈老师走，哪怕在陈老师家要干活也没什么。
另一种想法却阻止了她，怎么能违抗丈夫的话呢，她是闺女，女的就要听男的，再说了，闺女走了，以后丈夫动手只能打你，你还大着肚子呢。
两种思想不断地拉扯着她，既心疼闺女，又心疼自己，让她无比痛苦。
“陈老师，你别难受。”李老师只能这么干巴巴地安慰她，“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你已经尽力了。”
“只不过你太冲动了，万一他真的对你动手怎么办？”
……
李老师一直在给她讲道理，想着办法安慰她，陈念一点都不想听。
“你不是会背领袖的语录吗？怎么不摆出来跟他讲？”陈念吼她，这人不是挺会说的吗？怎么一到学生家里就只顾得说家常。
李老师被她吼得一愣，看她眼圈都是红的，也没跟她计较，只是把她送到家门口就回去了。
“我回去就想办法，你别急好不好。”李老师临走时给她再三保证。
“嗯。”陈念闷闷地回了她一句，推门回家了。
“念念，回来啦。”文鸢在屋里忙活给她缝衣服，听见动静就出来了，看见她表情不怎么好，知道这一趟可能不顺利。
“去歇着吧。”文鸢推她回到屋里，没有问她到底怎么回事，文鸢在村里住了二十多年了，已经对这些事见怪不怪了。
还能有什么事，她稍微想一想就知道。
陈念其实已经没这么生气了，刚刚对李老师也只是迁怒，明天还得给她道歉，早知道说话就过过脑子了，我怎么跟人吵架没这么厉害。
她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想想这事到底怎么办，又想着怎么跟李老师道歉。
拿几个咸鸭蛋吧，空间出品的，不贵重也不显眼，陈念很快做好决定。
至于另一件事，更重要一点。
陈念刚刚和王红的妈妈说话的时候，心里就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如果大家都过得好了，是不是女孩就不用这样受苦了，怎么让他们生活的更好呢？
现在没法带着大家做生意，也没有“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干多少拿的工分就这这些，所以大家都没什么动力。
该怎么做呢？陈念陷入了沉思。
这个时候她就痛恨自己不是刚刚高考完的学生，高中学的东西都忘得差不多了，要是我刚高考完多好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古今中外无所不知。
她拿出一张纸和一支铅笔，把自己有一点模糊印象的技术都写在纸上。
但是这些技术好像都没什么作用，要么不实用，要么太费原材料，自己弄着玩玩还行，大规模生产完全不成。
基本上很多东西都是自己弄着玩玩还行，村里人都做就不成了。
好难啊。陈念在床上打了个滚，我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啊。
“对了，念念，今天上午邮递员来了，我帮你把信寄出去了。”文鸢看她情绪稳定了，才想起来这档子事。
“知道啦，谢谢娘。”陈念坐起来，用手指梳了梳头发，可不能让孩子发现她现在的样子，她也是要面子的。
不想了，带领全村人致富什么的实在是太难了，先过好自己的日子吧，能帮一个是一个，全都帮助的话她也没有那个能耐。
太阳已经偏西，外面传来了知青们回来的声音，还有孩子回家的声音，熙熙攘攘，很是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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