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不是你也是你（五）
“公子问他们的态度”，司岩迟疑着。
盛宸淡淡一笑，道：“你认为我叫你关注其他人发觉今日我逍遥宫并没有和中原武林火并的意愿之后的态度，是为了什么。”
司岩愣住了。
盛宸略略停顿，瞧着司岩，又道：“那我换一种问法，在你这位众所周知的逍遥宫二号人物的眼中，金沙楼上的那些武林人士，面对今日的情况，为何有的会看起来放松了，另外则有人显得愈加紧张？”
司岩沉吟着道：“属下看来，无非是几种原因。”
“且细细讲来”，盛宸淡淡道。
“首先”，司岩道，“他们从一开始都默认了今日定会出事。”
盛宸点点头。
司岩道：“公子便是利用了他们的这个心态，才搞清楚了他们真正心里在想什么。”
盛宸道：“接着说。”
司岩略略斟酌，道：“属下认为，若想搞清楚少数人的选择，不如先弄明白多数人的抉择。”
“怎么讲？”盛宸问。
司岩道：“如今的中州，早已非英雄大会开始之初的模样。完全可以说，事到如今，这局棋已经不受中州房家所控制了。属下认为，除却从众心理之外，因为您这位”江湖第一大魔头”没有现身而偷偷放松下来的人，至少也是不愿过多陷入现在局势的人。人在江湖，各有各的不得已，同时，也必然各有各的私心，实在不足为奇。”
盛宸没说话。
司岩偷眼瞅着盛宸的反应，半晌，才接着道：“祛除了大多数人，再想要弄清楚少数人的选择，就十分的容易了。”
盛宸双目中亮亮的，缓缓笑了笑，道：“你小子倒懂得偷懒。”
“属下懒惰”，司岩尬笑了两声，道，“属下懒惰。”
盛宸也没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他略加思索，便重又开口了：“这”武林盟主”的概念，自第一个人提出来，便存在了。但概念终究只是概念，事实上，数百年以来，但凡由”武林盟主”带来的”团结”，通常都是短暂而脆弱的。”
“属下记得”，司岩接口道，“公子说，这”团结”通常都建立在”盟主”的个人魅力之上，而人在江湖混个几年，多多少少都有几个敌人，所谓的”盟主”也是一样。”
盛宸点点头。
司岩道：“公子叫属下关注众人的反应，为得便是找出那些因为我们的出现而看到了某种”希望”的人，而这些人，正是公子您此番进入中原要利用的人。”
盛宸笑了笑，没承认，但也没否认，只是笑了笑。
司岩凝视着盛宸，半晌，缓缓开口：“接下来怎么做，还请公子您不吝示下。”
盛宸没有正面回应司岩的话，他微微眯眼，道：“那人身上的伤，处理得差不多了吧。”
司岩笑了笑，道：“有公子您的吩咐，给他用上了我宫中秘制的伤药，怕是伤都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盛宸应道，“那就好。”
司岩一时间没明白盛宸的意思，没敢接话。
盛宸倒也没有非要司岩明白的想法，他长长地出了口气，道：“走吧，我们先回去。”
司岩抬手行礼：“遵公子命。”
茶香凌冽。
脚步声，两个人的脚步声。
一人不轻不重，十分稳定，而另一人则脚步虚浮，像是重伤初愈一般。
盛宸自茶盏内抬起眼。
司岩会意点头。
这时，门口传来了弟子回报之声。
“禀大司尊，您请的”客人”到了。”
司岩欠身为礼，继而起身走过去打开了虚掩着的房门。
房门口只有两个人。其中，只有一个是逍遥宫的弟子，也就是方才说话的那个人。另一个，自然就是弟子口中的“客人”，也就是房幽庆在金沙楼上送给他的礼物了。
那名弟子一见司岩，立马垂首行礼，认真道：“弟子见过大司尊。”
“免礼”，司岩挥手，缓缓道，“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那名弟子瞅了那位“客人”一眼。
司岩会意，笑道：“我们只是聊聊天，不会出事的。这位公子，你说是不是？”
“客人”打量了下司岩，冷笑。
司岩笑着拱手，道：“正式认识一下，在下司岩，逍遥宫大司尊。”
“客人”看着司岩，目光虽闪烁，人却依旧一动不动。
司岩倒不在乎他的无礼，他瞅了眼那名弟子离去的方向，重又将目光收了回来，微笑着道：“这位公子，这个时辰请你过来，是有人要见你。”
“谁？”迎上司岩的目光，“客人”怔了怔。
司岩缓缓一笑，道：“怎么，来都来了，不敢进来吗？”
“我才不受你这个魔教妖人的激将法！”说归说，话才刚说完，这“客人”便举步越过司岩，先于司岩走进了那房间。
茶香扑鼻，茶雾缭绕。
房门在他身后被掩好之前，他已不由自主停下了脚步。
有人在看他。
好英俊的男子，即便同是男子，那“客人”也不得不多瞧几眼。
他端坐在茶雾之中，而这最温软的茶雾，居然也丝毫没有融化他眼中的淡漠与冰冷，就连他的英俊也是最锋利的。冰冷而锋利。
盛宸直视着这位“客人”的审视，少顷，抬手示意。
“客人”皱眉，不动。
司岩瞅着那“客人”一笑，道：“这位公子，先坐下吧，站着说话多累，我们公子等你多时了。”
“你”，“客人”瞅着司岩，讶然道，“你说他是谁？”
司岩道：“你没听错，这位便是我家公子，我逍遥宫主尊，也就是你们中原武林人士口中的”天下第一大魔头”。”
“你当真就是……”
盛宸淡淡接口：“本尊正是。”
“我好像从哪里见过你”，“客人”看着盛宸的目光渐渐露出了困惑，“我不会记错的，我确实见过你。”
盛宸将手中的茶盏递了出去，缓缓道，“我们又见面了。”
司岩接口道：“公子当真认得他？”
盛宸道：“这位公子说得没错，我们确实见过面。在天香楼内。”
那位“客人”凝视着盛宸，沉默了半晌，终于坐下了，道：“之前，我一直都不懂，逍遥宫摆明了非找出那个暗器之主，司岩大司尊也对房幽庆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然而将我带来之后，不光不打不问，甚至没有关起来，只是将我安置在客房之中，还替我治伤。”
盛宸道：“你并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那“客人”愣了愣，叹道：“房幽庆这个人，果真只不过是自作聪明。”
“但凡自认为聪明的人”，盛宸接着道，“总有个致命的弱点。那便是他们会天然地认为其他人都比他要蠢。这种人，到了最后，通常都败在了他自己引以为豪的聪明之上。”
“有句话说擅泳者必毙于溺，宫主您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盛宸点点头。
司岩看了盛宸一眼，开口道：“这位公子，有件事，我们得事先告诉你知道。”
“请讲。”
司岩又看了盛宸一眼，道：“你既已入局，应当早就知道，那房幽庆接下来肯定还有动作。”
“我清楚。”
司岩道：“也许，房幽庆事先许诺过，他一定会派人来救你，也许说得是别的。在这里，我们不问，你也不必说。公子既然来了，便好好坐在这里，陪我们喝杯茶便可。”
“大司尊放心，我明白你的意思。”
司岩瞧了盛宸一眼。
盛宸忽然道：“倘我没记错，这位公子也算是出身名门正派，莫不是和房家产生了什么龃龉，这才沦落成了替罪羔羊。”
“宫主这么讲，是已知你们所寻之人的真实身份了。”
盛宸道：“是。”
“客人”目光闪烁，道：“确实是出了些事情，不值一提。只不过，房幽庆将我当成昨日那个暗器的主人时我便晓得，我是肯定回不去的。即便逍遥宫不杀了我，房幽庆也是不会替我解毒的。”
“解毒？”盛宸和司岩互换了个眼色。
“接下来，无论我身上出什么事，但凡会影响到整个事情的进展，二位都不需要有丝毫地顾及我。不然，我就是死了，也不会安心的。”
盛宸瞧了司岩一眼。
司岩起身道：“这位公子，且随在下来吧。”
“多谢。”
房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
盛宸看着司岩靠近，抬了抬下巴。
司岩会意停步，道：“那位公子，确实中毒了。此毒潜藏在体内，倘若不仔细去寻找，居然都完全找不到痕迹。”
“毒尚未发？”盛宸示意司岩靠近。
司岩点点头，道：“此毒颇为险恶，一旦发作，便没有回旋余地。”
盛宸道：“安置好了？”
司岩又点点头，道：“不过，属下不明白。”
盛宸看着司岩，道：“我的确在天香楼上见过他。除此之外，还见过一次，就在房家庄。确切地说，他彼时在汇星阁附近徘徊，我顺手阻止了他掉入机关陷阱。”
司岩不言语了。
盛宸同样沉默了下，长长地出了口气，道：“天快黑了。”
司岩道：“现在距离天黑，可不止一两个时辰。公子，难道，我们只能这么干等着？”
盛宸看着司岩，道：“说吧，你背着我干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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