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谁的幸运（三）
月上中天，微风轻扬。
盛宸附手于屋顶，遥望天际。他已经站了很久了，久得仿佛不知何时已和夜色融在了一处。久得，似乎他面前的危机，从未真正存在过。
也不知几时，在盛宸的身后，出现了极细微的响声。那是轻功极高的人踩在屋瓦上发出的响动。
盛宸长长地出了口气，道：“司岩，你怎么出来了。”
“公子怎知是属下而非华姑娘”，司岩笑着靠近。
盛宸淡淡道：“你小子自己认为呢！”
司岩无声一笑，将手里的披风披在了盛宸肩头。“月虽好，风却大”，他这样说道。
话才落，盛宸的目光已自远处暗黑的天幕之上收了回来。
迎上盛宸的目光，司岩便觉着这皎洁的月色映得他的那双眼睛更加的好看了。他勉强笑了笑，道：“属下就是见起风了才出来了，若是打扰了公子的思路的话，属下道歉。”
盛宸淡淡一笑，道：“这风大不大，都要讲究个你是不是逆风而行。”
司岩双目一亮，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公子既说起了，属下难免就想知道……”
盛宸笑着接口道：“道理对了，你便愈发想知道我们此刻是顺风还是逆风？”
司岩不再打哑谜，他看着盛宸，一双眼睛亮亮的：“如今江湖的局势，和初时相比，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了。”
“不错”，盛宸道。
司岩凝视着盛宸，候了半晌，还是没忍住：“但是？”
盛宸挑起眉头。
司岩笑道：“属下在等公子您的”但是”。”
盛宸会意而笑，淡淡道：“局势变是变了，但也引出了我们起先并未留意到的问题。”
司岩还未开口，盛宸已继续说了下去：“而如今的问题较之先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司岩沉吟道：“属下愚钝。未知公子口中”更加严重的问题”，又是何种问题。”
盛宸道：“你了解的。”
司岩目光闪烁，不说话了。
盛宸有意让司岩想了又想，才解释道：“时局的改变，逼得我们必须调整。而我们调整了，对方也自然也在调整。”
司岩沉吟道：“属下明白了。”
盛宸点了点头，道：“叫你去办的事情，你办的如何了。”
司岩目光晃动，自然应道：“公子问得，是比武的安排吗？安排好了。房幽庆也是爽快，径直就应承了。还说接下来的事情不需我们插手，秦家兄妹比武之事，中州房氏会全权接手的。”
盛宸缓缓道：“由房家去办，确实更为妥当。”
司岩凝视着盛宸，沉默了好半天都没见盛宸再说话，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公子您算是如愿见到秦家那位家主了。”
“是的，见到了”，盛宸随口应道。
司岩道：“那依公子看，我们，是否已顺风而行。”
盛宸淡淡道：“暂时还看不出来。”
司岩紧接着道：“得等到兄妹比武之后？”
盛宸笑了笑。他没承认，但也没否认，只是笑了笑。
司岩沉吟道：“属下愚钝，着实是不太明白。”
盛宸凝视着司岩，笑了笑，道：“你看起来仿佛很失望。”
司岩摇了摇头，道：“不，属下不是失望。”
盛宸道：“那你就是担心秦姑娘会输。”
司岩道：“以秦姑娘的武功来说，属下也没什么可担心的。只不过……”
“说下去”，盛宸道。
司岩干咳了声，道：“属下没记错的话，公子是有心亲自试一试秦家家主的真实程度的。”
盛宸道：“不错。”
司岩看着盛宸，不说话了。
盛宸停顿了片刻，缓缓道：“你是认为，秦姑娘此时和秦家主比武，是节外生枝。”
司岩做了个鬼脸，还是没说话。
盛宸笑了笑，道：“关中的真正问题，你我都心知肚明。”
司岩眨了眨眼，道：“不光是属下，如今江湖上人人都知道秦家内部出了问题。换言之，这场比武发生在他们兄妹之间倒也的确是适合。只不过……”
盛宸道：“你是担心秦姑娘试不出秦家主的深浅，反而会令秦家那位家主有了戒备。如若当真那般，咱们之前的所有策划都变成泡影。”
司岩目光闪烁，缓缓点了点头。
盛宸凝视着司岩，缓缓一笑，道：“我对秦姑娘有信心。”
司岩张了张嘴，还是选择了闭嘴。
盛宸淡淡道：“不明白？”
司岩勉强笑了笑，道：“属下说明白了，公子信么！”
盛宸瞅着司岩，淡淡道：“我与你讲过这位关中金凤的重要性，而于她自己而言，她不止是秦家人而已。或者说，自她决心迈出家门的那一刻起，关中秦氏于秦姑娘而言就只是血缘，而她最重要的，是江湖人。”
司岩还未来得及开口，盛宸已接着说了下去：“秦姑娘做的，只是她想做的事。而如今的她看着是在帮我们，实际上是在帮自己。”
司岩截口道：“就和上次我们帮他们姐弟二人一样。”
盛宸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秦姑娘和秦家主的比武极有可能达不到我们的固有目的。然而众所周知，目的，总是可以调整的。”
司岩也跟着点了点头。
盛宸有意让司岩想了想，才继续道：“无论如何，早先的见面，是很有成效的。”
司岩紧接着道：“属下听说，他自己跑来了。”
盛宸点点头，淡淡道：“不错。”
司岩目光晃动，道：“他这般自行出现的用意，可曾直言相告。”
盛宸道：“你认为呢。”
司岩还没答话，盛宸已继续说道：“若换做是你在这个情况之下，你会如何作。”
司岩凝视着盛宸，很自然就沉默了下去。
司岩不说话，盛宸也不催他。就这样不知沉默了多久，司岩忽然眼前一亮，认真道：“属下明白了。”
盛宸目光一晃，笑道：“当真不再想想了？”
司岩狡黠道：“公子是想说，他着急试探我们，实际上也是暴露了自己的弱点。”
盛宸点了点头，道：“对。”
司岩看着盛宸，不说话了。
盛宸有意又停顿了半晌，才缓缓道：“秦家主言语之间，和秦姑娘之间的问题，已毫无掩饰之意了。”
司岩笑道：“谁都知道若非您的出面，早先失货那事，可没那么容易解决。大约秦家主也认为，没必要再掩饰了。”
盛宸淡淡道：“上一次出手，我们的介入也算是打了秦家主一个措手不及。而此番对秦姑娘出手，必是已精心策划好了退身之法。我们不插手则罢，插了手，最起码，也不能只打乱他的部署而已。”
司岩眼前一亮，道：“这才是公子您看着秦家主和秦姑娘的比武发生的原因。”
盛宸笑了笑。他没承认，亦未否认，只是笑了笑。
司岩点了点头，道：“我一直就不明白，怎么说也是一家人。这又是何必呢！”
盛宸默默地叹了口气，道：“我的大司尊，你心里清楚，在江湖之中奇怪的事情还少么！非要找出个原因，大约，于行事之人而言自觉有理有据，也就足够了。”
司岩道：“道理属下懂得。”
盛宸看了司岩一眼，缓缓道：“昔日我叫你没事多读书。”
司岩扁了扁嘴，没说话。
盛宸也没再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他长长地吁了口气，忽然道：“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个道理。”
司岩紧接着道：“公子说得，是万事万物皆有两面么。”
盛宸点了点头，道：“现在这个时候，与其考虑这场比武于我们的计划有什么影响。倒不如，我们试着换个角度。”
司岩目光闪烁，缓缓道：“若说对我们的计划会出现影响，那于他而言，必也会有影响。”
盛宸没说话。
司岩想了想，还是怀疑道：“他会觉得迷惑吗？”
“你认为呢”，盛宸笑了笑，道。
司岩沉吟道：“属下和秦家主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不过，属下猜着，他那样的人，不该轻易迷惑的。”
盛宸笑了笑，道：“他既不会迷惑，那他会如何作。”
“什么！？”司岩自然一怔，道。
盛宸淡淡道：“你没听错，我问的是，既不会迷惑，那他接下来会如何作。也就是说，他会在这场比武之中施展出自己的绝学么！”
司岩截口道：“公子你本是打算逼他用出来了。”
盛宸又笑了笑，没说话。
司岩凝视着盛宸，沉默了半晌，道：“依属下看，若是给了秦家主回旋的余地，他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不赶忙抓住的。”
盛宸道：“有道理。”
“但是？”司岩挑起一边眉头，笑着道。
盛宸道：“你认为秦姑娘逼不出他的真实水平，我倒认为，他有可能主动用出来。”
司岩目中精光乍现，认真道：“那秦姑娘岂不是有危险。”
盛宸笑了笑，道：“那就得看我的大司尊如何处置了。”
“看我？”司岩一脸惊讶，说得一字字的。
盛宸点了点头，道：“不错，因为我不会去看，而你会去。”
司岩目光频闪，最终，闭上了嘴。
盛宸看着司岩，缓缓一笑，道：“不明白？”
司岩摇了摇头，没说话。
盛宸淡淡道：“你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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