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知道

“跟我走吧。”男人站起身，冷冷淡淡地扔下一句。

        她双腿发软，却竭力想逃避面前人给予自己的压迫感，勉强撑地续了些力，找回声音：“你是谁？……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她还没忘了，就是因为轻易相信了那个老人，如今才陷入这般险象迭生的境地。

        “我是若修。”只有这几个字，好像笃定她会明白一样。

        但她却不住摇头，有些呜咽：“不能、不和你走……我还要去找……”话音尚未落，刚才那令人发颤的冷又从眉心泛开。虽然促不急防，但这次她却强迫自己睁开双眼，光亮刺目，透过这层朦胧的亮芒，她看见他的扇骨抵在眉间发寒的位置。

        若修微薄的唇开开合合：“你能以这种状态待这么久已经很不可思议了，难为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

        扇骨移开，她的神智恍然清明，额颈身上都好像有些湿淋，又有些黏，好像紧张地冒汗了。

        若修目光下转，瞧她脖颈上的伤口像又深了几分，悠悠然将扇子合上，语气散漫：“我今日心情尚佳，未尝不能做一两件好事，随我来。”

        身上痛感愈加清晰，她也觉自己愈加虚弱，两种不适融合交缠，争相想压过对方，让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一瞬间的停顿直让若修以为她不愿意，他神情转冷：“我不是这个老家伙，我是来带走你的，不是要将你留下。你若不想知道你是……”

        “不！我想知道的！”她急忙开口，后又感觉自己态度好像有些不对，放轻声音：“我跟你走。”

        若修侧开身子，示意她先出去等他。而后将目光稳稳压在不远处的老人身上：“收起你那些邪魔外道的歪心思，若再被我发现一次，你也不必等着报应来找了。”

        老人死死凝视他离开的背影，似是极尽怨毒。

        他们都踏过的那潭脏水里，纸白兔悄然消失，只剩好像墨般浑黑的深渊。

        而比深渊更能吞噬人的，是若修带着她到的那个巷口。不知怎的，越靠近那黢黑的幽暗处，她越止不住浑身战栗。

        若修又拿出了他的折扇，虚空朝那巷口点了几下，回过身，施施然开口：“穿过这里，你就会知道你想知道的。”

        本能告诉她，她不应该进去，前方是第十九层地狱，只是望着，就足以让她无法呼吸。身上的痛感愈发强烈，汗水也愈多，无法停止流渗，滑过她每一寸肌肤。

        她声音暗哑，好像她现在的状态，一碰即碎：“真的么？”

        若修注视着她明显异常的变化，倒是敛了一贯的乖张，没正面回答她显得有些明知故问的问题：“我突然有些好奇，你是为什么，能撑这么久。”

        她疲备地闭了闭眼，勉力挪移着铅灌的脚步，将自己带回到那万动不复。

        天色幽深，巷子里永不见光，目不可视。空余不知从何而来的水滴声，一声、一声。

        缓慢又沉重地砸在若修心尖。

        募地，一直蹭着向前走的身影跪坐在地。若修眉骤然蹙起，三两步上前，只见她眼瞳瞪直，唇颤抖着在翁动，好像想呐喊，想尖叫，想呼救，想唤出人的名字，但却发不出一个音节。

        若修抬起的手微顿，终是又将扇骨点在她眉心，几缕银色亮茫沿着扇面爬上他的手臂，也让他看见此刻她眼中的景象——

        原本两败狭窄的巷中蔓延开触目惊心的血潭，正中间是一个穿着夏装校服的女生，而与校服全然不搭调的白色长裙如今被从她身体里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大片大片染迹。只见她裸露在外的手臂连续浮现新的伤口，像是不想给她留下一块完整的皮肉狠厉。

        女生双目空洞，嘴唇却不停在嗫嚅，在为自己吟唱一曲生命尽头的哀歌一般。

        下一秒，雪白的脖颈□□脆利落地划开。

        少女的长睫轻轻颤动，就像被人抓住了触角的蝴蝶，只能无谓地扑楞挥动自己的翅膀，挣扎着不愿相信所处的现实。空气里的每一粒灰尘都在光里纤毫毕现，但所有的幻想都只能埋进这阴暗的地方，它再不能动了。

        哽塞的喉间抖落出几个零散的音节，原本无法感受温度的肌肤漫起冰凉，她动弹不得，只听见自己胸腔里，鸣出一声凄厉又悲恸的哀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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