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黄泉记事三
从阎王殿出来后，发现灯青早已在那里等待了。他缓缓地朝我行了个礼道：“主子。”
“灯青！你知道吗？我入职啦，阎王让我去司耀门工作！”许是我的快乐感染了灯青，他少有的也跟着浅浅的笑了起来，说道：“恭喜主子。”
露浓晞晚笑,风劲浅残香。我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我确实被灯青的笑容迷了眼。于是我情不自禁地笑着对他说：“灯青，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你可以多笑笑。”
“主子说的是这样吗？”灯青面无表情的扯起嘴角，脸上的表情要多诡异就多诡异。我被他笑得瘆得慌，连忙制止道：“倒也不必这样，你若不想笑，可以不用勉强。”一丝戏谑的情绪在灯青的眼中一闪而逝，而当时正在尴尬的我，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
他面无表情的继续说道：“主子不必忧虑，灯青一点也不勉强，我生性就爱笑。以后若是主子想看灯青笑，灯青随时可以。”
我面上一愣，你生□□笑我怎么没看出来，我来地府两个多月，你就跟个木头人一样，要是你不说话我还以为是个假人。突然我觉得哪里不对，他的话，怎么感觉像是在揶揄我。灯青没有给我反应过来的时间突然说道：“主子可要我带路？”
“嗯好，麻烦了。”我连忙应好。我生前是个路痴，现在也是。可以说灯青就像我的导航地图，没有他我估计回家都回不去。不是我不想记，而是地府的廊道到哪里看上去都差不多，根本记不住啊。
看着在前面为我带路的灯青，我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情绪。他对我来说既陌生又熟悉。每天我的衣食起居都是他来负责，本来鬼是不需要睡觉和吃饭的，但是我还没有完全习惯。他是我来到地府被“软禁”的日子里，唯一认识的人，但是我又不了解他。灯青他平时待人疏离。如果你不注意他的话，他会是一个很好的背景板。他虽然举止投足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但却总给我感觉，在他的身边有着无数透明的墙，而这些墙是他亲手所筑。
“灯青。”我突然叫住他。“谢谢你。”
这份道谢或许有些突如其来，他明显地愣了一下。因为我之前觉得他阎王派来监视我的，所以并没有好好谢过他什么，现在想想自己真的是不太礼貌了。
“你是我的主子，无需道谢。况且，主子不怨我是阎王派来监视你的了？”灯青说道。
“你还真是阎王派来监视我的？”我惊奇地问道。
“是也不是。倒是主子你的反应倒是与众不同。”灯青接着道：“一般不会先生气吗？因为我嘴上喊着你主子，却监视着你。”
这下反而是我愣着了，说道：“你我不过是陌生人，你只是履行你的职责，我并不怪你。如果我换做你，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之前一直没怎么和你正式道谢，主要是怕你会不得已伤害我。如今我们已是一路人，再不道谢，倒显得我有失礼数。”我顿了顿，又道：“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忠诚于我。不是表面上的。从今往后我会把你当做我的家人，我永远不会害你，换而言之，我要求你像我对你一样。我知道突然说这些有些强人所难，你有权利拒绝我，你也有思考的时间，但是你要说实话。我的真心对同一个人只有一次，也只此一次。”灯青此人对人疏离，如果不直白些，可能永远无法与他亲近。这对于生在地府无依无靠的我不是什么好事。
灯青沉默一会，就在我以为我要赌输的时候，他的表情是少有的严肃：“多久？”
“最多七天。”我认真地答道。
“好。主子我们先去司耀门吧，不然就赶不上今天的报到了。”灯青道。
“嗯好。”我微笑着回答道。看样子，他是有在认真考虑了，这样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开心心~
不过一会，我们便到了司耀门。我以为司耀门也和阎王殿一样冷冷清清。结果门庭若市，烛火映射着红色墙面更加的鲜红，金丝楠木做的牌匾配上烫金色“司耀门”三个大字，显得司耀门壮丽辉煌。鹅暖石铺成的小路旁有暖黄色的夜灯为鬼引路。虽没有阎王殿那么宏大，却充满着人间烟火气，着实让人心生欢喜。
门口的鬼差，是个长相秀气的男孩子。他一身红装，头上带有黑纱帽。腰配金丝长刀。看上去可爱极了。他看到我们二人走过来清了清嗓子，装着少年老成的腔调道：“来着何人？报上名号。”
我思索了一下答道：“吾名玄月，现奉阎王之命前来领职。还未曾有名号。”又道：“这位是灯青，我的……下属。”
灯青听到我对他的说法，挑了一下眉。
“你就是玄月？”红衣鬼差一脸惊异，连带着声音都提高了上去。
我疑惑的回答道：“是的。”
红衣鬼差压下面上的惊异，向我微微弯腰，说道：“大人里面请，小白你来这里看一下场子，我带这位大人，去面见月大人。”
红衣鬼差话音刚落。一个浑身雪白，但有着一双碧绿色眼眸的少年突然现身，有些不情愿的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这下不止我，连灯青愣住了。我们两个相互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我轻轻摇头，示意灯青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红衣鬼差再次对我道：“大人请随我来。”
我有些蒙圈的跟着红衣鬼差向后殿走去。
“为何不带我们去主殿？”灯青突然问道。
“哦，是这样，在主殿工作的那位，并非月掌事、月大人。而是月大人的贴身侍从，乌月，月大人日理万机，暂时没空处理这些杂事。”红衣鬼差说着说着，脸上竟然还出现了十分崇拜的表情。
不得不说这位月大人可是真会给自己的下属洗脑，看给孩子忽悠的。本来身为月掌事的本职工作就是要处理地府里鬼的职位问题，现在倒好，不仅说自己太忙，而且称自己的本职工作为杂事。最重点是这位红衣鬼差竟然可以对此深信不疑，还充满崇拜。可见这位月掌事忽悠人的本事可真是厉害，当然，也不排除这个红衣小鬼比较好骗的因素。
“月大人，玄月大人带到了。”说完红衣鬼差恭敬地退到一旁。
“知道了，你退下吧。“后殿门里传出的声音，让人听着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正当我好奇间，里面的声音又道：“二位，请进。”
后殿里的装潢到没有主殿那么壮丽辉煌，反而有点文人雅客喜欢书香氛围，殿中点缀着许多梅花，且不提地府里没有冬季，只凭整个大殿上除此之外别无装饰，这位月大人对梅花的喜爱便可见一斑。
“这位是？”月大人问道。
“回大人，这位是我的下属兼……朋友，灯青。”我答道。
“原来如此，阎王大人倒是打着一手好牌。”月大人的眼神在我和灯青之间徘徊了一瞬，然后玩味一笑。
“你不必称我为月大人，直接叫我月岭便好。从今日你便是代表地府的黄泉判官，奔走万千世间，平天下气运，不老不死，永世不得轮回，直至你不再是判官……你准备好了吗？”月岭微笑着对我说道。
永世不得轮回吗……也好。
正当我准备答应时，只见灯青面色沉重，少有的急切地说道：“此事还请大人给我主些时日好好思虑。”
月岭打量了一下灯青，继续微笑着说道：“思虑？也是，是该好好思虑一下，毕竟这确实也称的上一件大事。只是，你家主人的指明灯微弱，若不愿意担任此职的话，那就…”。
“我愿意！“我生怕下一秒就被打发去投胎。虽然灯青的反应，判官一职，恐怕没这么好当，但是我早已没有退路了。我对灯青微微摇了摇头，告诉他安心，我会没事的。
我能感到灯青对上我的眼神时，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情绪波动。那种情绪竟是在不安，甚至有一丝害怕。这是我从未见过的灯青。我感觉灯青可能知道些什么。
“你放心，我会收玄月为徒，正好我也很久没有收徒了。“这句话是月岭对灯青说的。
灯青用冰冷的视线注视了月岭许久，终是叹气道：”如此，还请……”。
“放心，倾囊相授。”月岭打断了灯青接下来的话。
“跟我来吧，去拿你属于你的东西。”月岭这句话是对我说的，但是灯青也跟上了我们，月岭并没有制止他。灯青默默地跟在我后面。在我看不到的地方，灯青望着我的背影眼神复杂又坚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月岭带我们走近了一间密室，一只青铜材质的毛笔悬浮于密室中央，丝丝微微的蓝光围绕着它，古老而又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让我的不由得想屏住呼吸。
“上前去吧。”月岭温柔的拍拍我的肩膀。我看了眼灯青，此时的灯青早已恢复了我熟悉的灯青，清清冷冷，面无表情。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再阻止，而是语气坚定地对我说：“去吧，没事，有我在。”
灯青话音刚落，只见月岭眉毛一扬地瞄了一眼他。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线那只毛笔，伸手触碰。
顷刻间，我看见了万千星河，这些星河虽美，但不知为何，我的心底却感觉到了浓浓的悲哀。恍惚间，我听了一个古老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黄泉判官，平天下之气运，如何判？”
这大概就是给我的考验，看我适不适合做判官。我思索了一会，“凭心而定。”
“凭心？天下之大，如何只凭你一人之心而判？”古老的声音似是恼怒。
我向着虚无缥缈的声音微微一服道：“天下之大，为何判官一人担此重任？判官与常人无异，同样只有一双眼睛，一双耳朵，然眼见非实，耳听偶误其意，故为用心去感受世间之情感，才能辩其真伪。“
声音消失了许久，就在我以为我答的不为其所满意时，声音又再次响起：“判官之职，应当主持公正，我再给你次机会，你可愿改变之前的说辞？“
我想了很久，答道：“我刚刚说的话字字真心。公平二字看似简单，却为世间最难断。在不同的标准下，公平的结果也会不同，而就算有判断公平的律法，世间情况瞬息万变，墨守成规，会不会又是另一种的不公平？所以我不愿改变之前的说辞，因为我不想诓骗您，既然我无法做到，便不会答应您。“
正当我觉得我已经坐上了轮回投胎的特快列车时，声音突然在我耳边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你倒是有趣。其实，老朽也觉得判官一职有问题，天下之公平，怎可一人看透啊……”。那个声音又道：“此笔为名为判官笔，你拿上吧，从今往后，它就属于你了。”
我伸手触碰眼前突然浮现的判官笔，一道白光闪现，在我的意识消失前，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隐约听到那个声音感叹了句：“如果当年那丫头要有你半分看得开，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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