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尘世篇七

在我帮助桃夭父女之后，原本在天边呈现月牙形状的太阳，在我的视野中也渐渐细成了发光的丝线，最后就连一丝余晖也消逝殆尽。

        没有日光照射的鬼门，犹如死城般伫立在地平线上，青瓷石板散发出的凉气仿佛从脚心直入我的心尖。桃夭劝说我明日一早再走，可被我委婉地谢绝了。

        原因有二。

        一是时间紧迫性，二是这样的夜晚，不知为何，使我感到莫名的愉悦，仿佛在这无尽的黑夜中，我可以慢慢享受自身内心深处的宁静，卸下平日里所有的伪装。

        沿着来时的方向，大约继续向前走过了四五家店铺，终于在一家卖包子的店铺前停下，唐锦心告诉我，看见包子铺后，沿着其侧边的小巷一直往里走，翻过巷子最里面的高墙时，我会看到在后方不远处，伫立着一座高高的废弃哨塔，而在哨塔正后方的山林里，会有一个巨大的祭石，传说祭石下面压着的是山神的遗骨，用来护佑山下镇里百姓的安危。

        很久之前，这里还不叫鬼门，而叫作灵幽镇，在这里居住着一群被神眷顾着的百姓，为何说是被神眷顾？

        在当时凡尘界还没有那么多条例法规，换句我们二十一世纪的说法就是，他们唯一的法规就是丛林法则。

        也是在那个时期，修士的实力异常的强劲，而没有灵力的普通人就都变为奴隶，有些幸运的普通人，遇上品格好一些的修士，还能获得个好差事，要是遇上不好的，那就沦为修士平日的出气筒，能坚持活上个两年就已经是奇迹。要是作为一个有点姿色的普通人，那结局只有更惨，简而言之，就是沦为泄欲的工具。

        在山神的庇护下，灵幽镇就像是一座世外桃源，这里生活的都是普通人，没有修士，凡是进入灵幽镇的一切生灵都会被剥夺灵力，变为普通人，然而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那就是进入之后再也无法踏出灵幽镇一步。

        老一辈的人知道外边世界的残酷，所以在这里乐得自在，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老一辈的人都慢慢逝去，剩下的大多都是一出生就在镇里的年轻人，镇里虽然吃喝不愁，但是年轻一代的人们不满足于此，他们想要自由。

        其中打头主张撤去结界的年轻人叫张扬，他认为外面的世界在进步，而镇里的人们在止步不前，他希望人们可以真正的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不是做一只井底之蛙。

        张扬曾多次带人上山与山神谈判，但都被山神否决了。于是他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将他对外面世界的向往之情注入一本话本之中，起名仙人游。书中的主角是个仙人，从小就生活在外面的世界，张扬到处在镇中奔走，采访从外面而来的修士，为主角在书中的奇遇增添色彩。

        其中也有不少被他采访的人告诫他，外面的世界虽然精彩可也伴随着致命的危险，希望他可以了断这份念想，安安稳稳地待在这里，过舒服日子，但张扬始终认为自由是存于世间无可替代的至宝。

        随着话本仙人游的畅销，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赞同张扬的想法，并追随于他。

        终有一日，山神主动面见了张扬，山神看着眼前这个近乎执拗的年轻人，叹了叹气道：“我本不是神，本是这山间的一颗野石，应昔日众人之愿，守护这一方净土，如今我已听不到你们的心声了，既然是你们自己的选择，那我的使命也就到此为止了，只愿……”

        山神渐渐地化为金色的点点星光，消散于世。

        于此同时，结界破裂，灵幽镇的百姓还没有高兴多久，就被外界的修士，烧杀抢掠，屠杀殆尽。

        于是，这里就变成了乱葬岗。据说这里死的人有一半，都是当年灵幽镇的人。而那个叫张扬的年轻人也不知所踪。有人说他已经死了，称他是愚不可及之人。也有人称赞他的勇敢，是个敢于面对神灵之人。

        还有人猜测当时的山神当时没说完的话是：只愿你不要后悔。

        再后来，这里就变成了如今的鬼门。

        我爬到了哨塔之上，这个哨塔已经荒废许久，又是由木头搭建而成，我每移动一步，木板吱吱呀呀的响动就会从我的脚底传出。我快速地定位祭石大概的所在地，不敢久留。

        傍晚，林中充满着雾气，我也只能依赖从哨塔上定位的大致方向，驾驶着方舟慢慢前行，时不时还回头看看哨塔，以确保自己没有偏离直线太远。

        感觉差不多到达位置后，我缓缓地使方舟下降，果真在方舟的不远处看见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上边还被拴上了粗大的红绳，不过因为年代久远，红绳早已断裂，奇怪的是这条红绳就像是黏连在巨石身上一样，却并未滑落。

        这时，沉默已久的灯青突然出声：“这个红绳上有残留的灵力，好像是被什么人封住了，一直在等特定之人，我试着用灵力解开看看。”

        说话间，一道青色的灵力从我腰间的灯笼传出并附着在红绳上，一道人影渐渐汇聚在我的面前。

        金色的秀发，白皙的皮肤，就连她睫毛也是金色的，根根分明，犹如蚕丝般纤细。眼前的少女睫毛微微颤动，睁开了眼眸，那是一双和谢逸一样的黄金色瞳孔，所不同的是，少女的瞳孔就像是没有感情、冰冷的琥珀色宝石。

        “张扬，你来了，不知镇里的人们现在怎么样了，大家都过得好吗？我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你们，只愿你们能平安康乐。愿自由永远与你们相伴。”少女轻声微笑着说道。

        这是一段影像，随着这句话声音的消逝，少女的声影也渐渐淡去。

        “这就是山神吧？”望着眼前淡去的身影，我对灯青说道。

        “嗯。”灯青回道。

        我有些感慨地说道：“原来当时山神未说完的话，其实是祝愿吗？”

        不知何时，周围笼罩的浓雾已慢慢散开，月光的余晖犹如银沙般披在树叶上，静悄悄的氛围是独属于夜晚的主旋律。

        向后望去，借着月光，巨大的洞口依稀可见，许是浓雾刚刚退去的缘故，空气有着些许潮湿，双脚压过的枝叶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步又一步，我能感觉到我在向前走去，可奇怪的是，洞口并没有离我越来越近。

        这时，未染出声道：“我感知到这附近被人设了结界，可是阵眼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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