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闻弃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吧。
他喝了酒又带着一身未散的愤怒，爷爷那里是不能回了，也不想见任何人，最后选择回学校。
周六日，学校里的学生都回家了，正好可以一个人呆着，他经常这样，在周六日的时候一个人在学校里躲着，谁也不见。
走到宿舍楼下时，沐卿弋的电话追了过来。
闻弃毫不意外。
他在酒吧把宋屿安给打了一顿，宋屿安转头就会跟沐卿弋告状——这是宋屿安的一贯做派。
闻弃一直觉得宋屿安见不得他为任何人任何事开心，见不得他脸上有一点笑。每当他高兴时，宋屿安就会突然出现给他添堵，用言语各种刺激他，闻弃脾气火爆不经激，尤其宋屿安精准地知道他的痛处在哪里，一踩一个准。
闻弃被激怒后八成是会跟他动手的，宋屿安等的就是这个，只要闻弃动手，宋屿安转头就跟沐卿弋告状，掐头去尾，春秋笔法，把自己摘出来，把所有的错误推到闻弃一个人身上，让沐卿弋去折磨闻弃——宋屿安知道，哪怕是让沐卿弋去责怪闻弃两句，都比他自己动手来得更有效，更能让闻弃生不如死。
跟今晚这出如出一辙。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闻弃不想接电话，他已经能预料到沐卿弋要说什么，今天是他的生日，他不想跟生养他的沐卿弋吵架。
沐卿弋一直打，看样子势必要为宋屿安讨个公道才肯罢休。
“小默，你怎么回事？！安安去给你送花你怎么把他给揍了一顿，你下手怎么能那么狠，他身上被你弄出的伤才刚养好，你怎么又……”
电话一接通就是一连串的质问，闻弃突然感觉好累啊，每次跟沐卿弋通话他都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气去承受他的责骂，去认清沐卿弋对他的不重视。
“沐爸爸……”闻弃轻声喊他：“今天……是我生日。”
“沐爸爸”这个称呼在闻弃十岁前每天都要喊几十上百遍，闻沣死后，父子俩人渐行渐远，闻弃已经许久没喊过这个称呼了。
沐卿弋喋喋不休的质问声猛地愣住了，连呼吸都屏住了。
“小默，我……”沐卿弋想道歉，想说自己忘记了，话到了嘴边却开不了口。为人父这么多年，他先后作为四个孩子的父亲，从未忘记过任何一个孩子的生日。
而且闻弃的称呼让他想起了逝世的第一任丈夫。
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它能逐渐模糊很多记忆也能加深某些你永远不想记起的片段。
沐卿弋的脑子还没来得及想起跟丈夫的美好过往，一个撕心裂肺的女人的尖叫声和一个猥琐恶心男人的□□声就先一步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两人隔着电话长久无言。
“小默，回家来吧，爸爸……”再开口两人没提宋屿安的事，沐卿弋的语气变得温柔，满含愧疚：“沐爸爸给你做生日蛋糕吃，好不好？”
“不了，”好多年没听到沐卿弋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跟他说话了，却是在如此情况下，闻弃感觉眼前的事物变得有些模糊：“我还有事……”
“小默，你在哪里？你不愿意回来的话我让人给你送个蛋糕过去。”
“不用……”闻弃用力眨了眨眼睛：“生日每年都会过，下次吧。”
“……好吧，”沐卿弋道：“沐爸爸跟你保证，明年绝对不会再忘记了，你就……原谅爸爸这一次好不好？”
“好……我还有事先挂了。”
挂了电话，闻弃望着黑沉沉的天空，使劲睁大了眼睛。
今天是闻爸爸去世以来，他过的最糟糕的一个生日了。
走到宿舍门口，看到从里面泄露出的灯光，闻弃以为是他们离开时忘记关灯了，但在听到宿舍里面的动静时，闻弃的心情瞬间变好了，风流多情的桃花眼不自觉弯了起来。
“我靠，你……你在做什么？”
推开宿舍门，闻弃惊呆了。
只见宿舍中央摆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放了个小锅，还有很多切好的蔬菜和肉。
“……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查寝的老师呢，”顾已的视线在闻弃红肿的眼睛上停留了一秒，随即又若无其事地从锅里夹起一块涮好的菜：“涮火锅啊，看不出来吗？”
这倒是能看出来的，关键是……关键是他这些东西都是哪里整出来的，况且宿舍不是限电吗，他是怎么把火锅煮起来的？
“吃过了吗？一起来点？”
“必须没有啊！”闻弃这一天除了早上爷爷煮的长寿面外，没再吃过别的东西了，而且这一看就很好吃的火锅怎么能错过？！
顾已笑了笑，帮他准备出一副碗筷。
锅虽不大，但也分成了清汤和红油两个锅底，蔬菜和肉切好精致地摆在一次性餐盘里。
闻弃第无数次感叹，讨厌狗的生活真是无处不精致。
“宿舍不是限电吗，你怎么做到把火锅煮起来的？”闻弃把椅子搬过来坐下，捞了一筷子肉，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肉鲜嫩肥美，口感极佳，十分美味。
“吃点蔬菜，”顾已帮他夹了一筷子蔬菜：“我自己做了装置，接通了电路。”
闻弃：“……”
学习好这么有用的吗？闻弃缓缓竖起大拇指。
“你胳膊怎么了？”顾已帮他夹菜的时候，闻弃发现他的胳膊上有道血痕，像是被人用鞭子之类的东西抽出来的。闻弃周身戾气暴增，抓住他的手腕，眸光发寒：“谁干的？！”
哪个不长眼的王八羔子敢欺负顾已，他闻弃一定让对方生不如死！
“担心我？”清冷的脸上堆满了深深的笑意。
“……认真点，”闻弃被他明亮不加掩饰的笑晃了下眼睛，不由自主咽了下口水：“谁打的你？”
顾已抽回手腕，袖子往下拉了拉，尽可能遮住伤痕：“被我爸误伤的，一点小伤没事的。”
“……什么？”
闻弃脑补了一出豪门家暴大戏，所以顾已长期忍受着来自父亲的家暴，实在受不了了，才在周六晚上跑回学校涮火锅？
可想想又觉得不可能，他在医院见过顾已的母亲，是个温柔和蔼的女人，还有他欢脱调皮的妹妹，对了，他还跟顾已的父亲一起打过王者，只是经历有点……一言难尽。
闻弃没见过顾已的父亲，不过看顾已和他妹妹，能感觉出来，自己跟他们不一样。他们一看就是在父母温暖的爱和陪伴中长大的孩子，还有他妈妈和一起打游戏的父亲，幸福的一家四口，根本不像是会有家暴的样子。
“呃……我，我爸爸他有拜菩萨的习惯，半年前，我妹妹把家里的菩萨……嗯，”顾已斟酌道：“全换成了……芭比娃娃……”
“什么？！”闻弃目瞪狗呆：“所以你爸爸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拜了大半年的芭比娃娃？？？”
这是什么倒霉熊孩子啊！不挨打才怪呢！
“而且事情是你妹妹干的，你爸为什么打你，他是把你们兄妹俩全揍了？”
顾已摇头：“只打了我一个。”
“嗯？”闻弃问道：“为什么呀？因为你是哥哥？”
顾已眼神闪躲：“可能吧，毕竟在我爸眼里，我跟小妹是，捡来的儿子，亲生的闺女。”
直觉顾已没说实话，闻弃期期艾艾地看着他，请求真相。
少顷，顾已被他看得败下阵来，只好无奈道：“把菩萨换成芭比娃娃的主意……是我出的。”
事情败露的时候，顾先生在家里哭天抹泪地要宁女士出来主持公道，看那样子不揪出罪魁祸首是绝技不肯罢休，小妹为求自保，二话不说把他推出去顶缸了。
顾已周四晚上接到了宁女士的电话，让他周六放假后尽快回家，有事找他。顾已不知道事情败露，以为家里出了什么大事，所以才不得不拒绝了闻弃的生日邀请。
谁知刚回去，生了好几天气的顾先生拿起他自己日常挨老婆揍的鸡毛掸子就要揍他，顾已当然不会站着让他爸打，父子俩人在客厅追赶，他妈跟小妹坐在沙发上看热闹，还分别给他们加油助威。
家里养的小狗突然从楼上跑下来，顾已为了避开它，自己撞到了顾先生手里的鸡毛掸子上……
客厅诡异地寂静了三秒钟后，响起了宁女士震耳欲聋的暴喊声：“顾珏，你敢打我儿子，老娘跟你拼了——”
随即传来顾先生抱头求饶的惨叫声：“老婆，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是他自己撞上来的……啊，那小子碰瓷，真不关我的事啊，老婆，轻点，轻点……啊——”
顾先生被老婆修理地很惨，事后，缩在老婆身边，抱着老婆的胳膊，哭唧唧求安慰。
宁女士冷静下来后，看着被她打得可怜兮兮的老公，心疼的要死，转头就把他们兄妹俩人狠狠训了一顿，无一幸免。
顾先生躲在老婆身后露出小人得志般的丑恶嘴脸朝他炫耀：看吧！我老婆还是护着我的！
听顾已讲完前因后果，闻弃笑得直不起腰，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我跟你说这件事我能……哈哈哈，我能笑好几年……哈哈哈……笑死我了，你们这一家子都太逗了……”
丢人现眼的事情被公之于众，顾已脸色微红：“别笑了，快吃饭吧。”说完他自己也觉得好笑，跟着笑了起来。
在顾已眼中，他觉得他老爸就是朵奇葩，总是喜欢没事找事。当然在这一点上父子俩人有惊人的同感，顾先生也是这么看他的。
上周回家，他见冰箱里有盒酸奶，他平日是不喝酸奶的，那天也不知怎么突然来了兴趣，就喝了。后来才知道那是老妈专门留给老爸的，被他给误喝了。
这可不得了，顾先生抓着他的把柄痛哭流涕跟宁女士告状。宁女士哄了好久，最后去超市给他买了十盒，顾先生这才罢休，回来就跟他炫耀了一个多小时。
听得顾已特别想把喝下去的酸奶当场给他吐出来。
宁女士经常跟他说，他老爸比较任性，让顾已让着他点。顾已一直觉得，在他们家里，孩子是意外，父母才是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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