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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坑一个是一个(十二)


(十二)

        原本侵入应兴坳,只是为了摸清地段路线,在知晓了内部情况后,本该探完路就回去……怎料这么多无辜百姓也被牵连其中。

        当日我要是也一不小心,必定成为其中之一,于是,我对那些百姓的安危很是记挂。

        既然曲辞的通传玉佩大概率也在这伙山匪手里,来都来了,也不差再多走几步去到那营地里瞧瞧。

        夜已深,以肉眼辨路绝非易事,更别说是水路了,仅剩的体力也不足以再原路游回去。

        反正回不去了,不如暂时留下随机应变。

        此时的我一腔孤勇,并不知晓深入敌营危机四伏。

        在小屋里,我摸黑拎起一件衣裳裹在身上,对曲辞道:“问话也折腾了不少时间,身上的衣服也干了大半,不如就不换了,凑合着问题不大。”

        此时的曲辞早早将匕首收好:“问切我冷暖,待自己倒这般潦草。”

        他不给我好脸色,我也不知道他为啥气我,只得挠挠头:“也没办法也,衣裳都太大了,穿着反而行动不便。”

        曲辞冷哼一声,却也不再强求。

        出了屋,外头乌漆嘛黑的。透过茂密的枝叶,我隐约能看见山路前方遥遥传来点点火光。

        根据王五的供词,我们知晓山匪的巡逻路线,上山便避着路线走,迎面遇上了也不出声,左晃右蹲便躲开了。

        若是见着了山匪睡觉的房屋,也轻手轻脚踱步过去。

        一切顺利。

        随后我们便加快了脚程,不多时来到了山坳高处,寻到了被关押的百姓所在,门外果然点着几只幽幽烛火。

        正如王五所言,在山坳高处的东边,架着五间简易茅草屋。此时,有几个看守的山匪靠着门睡得正熟,武器就散落在脚边。

        往西边一看,这像极了蒙古包的建筑是由浓重的墨绿色彩铺就的,想来这就是山匪的主营地。

        这建筑通体坚硬无比,想来是用什么金属衔接而成的,不知内里有何机关摆布。

        在对敌人一概不知的情况下深入敌营,未免太过草率。即便大门敞着,我二人也不敢擅闯。

        我想,如果此时有个人能带领进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左右思索一番,还是先去茅草屋里探探,危险系数来得更小。

        于是,我们将注意力再次投到茅草屋上面。

        这五间茅草屋里多数是女性,不少已经大着肚子,其次便是老人,其数共约四十余人。

        最边上茅草屋的看守,鼾声如雷,睡着睡着便滚了番,将门口的大大破绽暴露在外。

        “天时地利人和……不去都对不起老天爷的安排。”我看呆了,一拍脑袋对曲辞道,“就先去那间看看罢。”

        此时的曲辞对周围仍抱有戒心,生怕是请君入瓮的把戏,便游走周围,在确定了没有布置陷阱而山匪皆为熟睡的情况下,这才开始行动。

        我裹着宽大的衣裳,从树上抹了把灰往脸上涂,看着就面黄肌瘦入乡随俗。

        而曲辞以小刀划了看守的裤腰带,钥匙便轻而易举落入手中。

        我们轻手轻脚开了锁,将自己混入百姓当中,再关上门。

        里头的百姓日日劳累,大都睡着了。

        其中有个被吵醒了的小女孩儿,看着我们这些陌生面孔也不敢随意出声,想来平日里没少被山匪欺凌,小女孩儿只敢向着干草成堆的角落里钻了钻,埋着脑袋装睡。

        这间茅草屋里,除了这个小女孩儿外,便都是老人了。

        不,不全是。

        我借着门外昏黄的烛火,指着一人道:“曲辞你看,那个人……就很年轻。”

        曲辞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果真有个男人坐靠在地上,看起来三十年纪,身上衣衫破裂,光着脚,手脚皆有伤。

        听着说话声,这个男人迷迷糊糊醒来,忽而对上我二人直勾勾的视线,被狠狠吓了一跳。

        曲辞恐他大喊惊来不必要的麻烦,一个箭步上前捂住了男人的嘴,再以武力胁迫:“莫要出声。”

        曲辞紧绷着薄唇,眉眼映衬得锋利。

        男人瞠大了双眼,坐靠着的双腿一动不敢动,只得重重点头。

        “人家只是无辜百姓,当心吓坏了人家。”我跟着往里走,嗔怪曲辞的动作太过野蛮,叫曲辞松手。

        我扭头见看守没有醒来的迹象,便蹲下|身与男人视线齐平,小声道:“我们不是坏人,你是被山匪抓来的对吗?我们可以帮你。”

        男人惊呆了,人在屋里睡,侠从天上来。这深更半夜出现两个陌生人挟持了自己,还说要救自己出去……?

        男人心中惶恐,本是不信我的话。可他看了看曲辞,又看了看我……忽的将目光紧紧落在了我的身上。

        在我的记忆里,上一个这么看着我的……还是要与我抢食吃的野狗。

        于是我本能感到压迫,那男人忽的窜起身似要袭击我,我一惊,见曲辞抬起一脚便踢中了男人的膝盖弯,教其当即五体跪倒在地。

        男人痛呼一声,被曲辞轻而易举截住双臂死死扣在地上。

        被人忽略的角落,那个小女孩儿从茅草中探出了头,无声着急:“斳鱼哥哥……”

        曲辞如鹰般尖锐的眼神落在男人身上:“若是乱动,我便当即废了你的双臂,再将你丢下山壁。”

        我躲在曲辞的可靠背后,心有余悸的责问男人:“还不老实,喂你想做什么呀你!”

        曲辞的动作是有些粗鲁,见男人手脚上的伤口都崩出了血,可男人也顾不上疼,脸紧挨在地上,目光却仍落在我身上。

        男人怔怔的望着我。

        我倍感疑惑,大着胆子走上前去:“……你对我没有敌意?那你为什么想要袭击我!”

        男人的脸上贴满了干草,他龟裂泛白的嘴唇动了动,终于问出了心中所想:“小兄弟……你身上的衣裳,是从哪儿来的……?”

        我知道他那声小兄弟叫的是我。

        “衣裳?”我自茫然抬头看了曲辞一眼,曲辞好心开口:“当不是指你山匪的外衣。”

        经提醒我恍然大悟,又听男人颤巍巍开口:“这衣裳翻开的袖口里,可纹绣着一只小鹂雀?”

        先前不曾发觉,等我照话翻开一看,果真有一只绣工蹩脚的鸟类。

        我挠挠头道:“你怎么知道的?这衣裳,是一对老夫妇送与我的。”

        听了话,男人疲累的双眼竟扑簌簌的落下泪来,静默无声。

        “这是我幼年时……家母亲手缝的衣裳。”被扣摁在地上的男人,这样告诉我。

        良久,我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落泪不止的男人,就是那对郊外老夫妇多年未归家,生死未卜的孩子。

        曲辞知道这个男人不再挣扎,便松开了对他的桎梏。

        男人说他叫斳鱼,是五年前被官兵抓去抗洪,又在洪流中不知去向,后来身无分文流落他乡,一朝被山匪抓回应兴坳,而关在这里干苦力。

        斳鱼过得颠沛流离,这些年未曾见过双亲,双亲也盼着亲儿归去,却不知二者相思多年……只不过隔着一座山坳,一条河流。

        “老夫妇一直守着那间铺子过得很好,后来受山匪骚扰,便搬去了其他安宁的村镇……想来,是安全的。”希望我的只言片语能带去些许慰藉,我拍拍男人的肩,他抓着我纹绣的袖口泣不成声。

        “自从被抓来山坳……听说好些女子老人都被抓来做苦工,于是我在便每间茅草屋都细细寻了……没见着爹娘的身影,松了口气。”男人捂着心口,哑声道,“可这儿还是空着……”

        我一时间感慨颇多,叹了口气,曲辞一眼便看破了我的心事:“阿年,你可也想家了。”

        “想啊,可我怎么回的去呢?”我咧嘴扯出个笑来,勉强极了。

        “等此事一了,我也会替你寻到亲人。”曲辞难得柔和了言语。

        他说这话想让我心安,我却知道此心难安。

        我虽回不去,却可以替他人团圆。

        于是,我自顾自打气道:“放心罢……我们一定会救你出去的。等将山匪都一网打尽之后,就一定能一家团聚!”

        “此话……当真?”斳鱼充满希冀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又看了看曲辞。

        曲辞应了我的话,对斳鱼道:“解救被困百姓,亦是我的责任。自当尽力。”

        “好,我愿意尽我所能帮助你们!”斳鱼重新振作。

        斳鱼这一年被关押在山坳,多少摸清了里头的细节,与我们知无不言。

        里头有对常氏兄弟,哥哥常恢是山大王,一身武艺,弟弟常弘则不会武艺,充当着整座山坳的头脑,像是安排计划、应对作战的都是弟弟的主意。

        根据斳鱼的描述,我的脑海里浮现了那个瘦高男人的模样:“想来与我打过照面的军师,就是这个弟弟了。”

        斳鱼道:“以往也有不少年轻人被押上来,有的想要逃跑,被发现后处死了,有的则投靠了敌营。”

        曲辞点头道:“王五便是其一。”

        斳鱼说他不敢逃生,又不愿与敌人为伍,便一直苟活着,直到今日遇上我们。

        我若有所思:“斳鱼,你可知道那绿色营地里头有什么,摆放着什么机关?我们丢了一块玉佩,你可知道什么不?”

        斳鱼想了想,便提出带我们一起去看看:“我曾经一不小心看到常氏兄弟打开机关,就在正厅的右后方。那里存放着他们各地得来的宝贝,战利品也是如此……你们想要的东西或许也被一并摆在那里。”

        曲辞闻言,当机立断:“好,现在便出发罢。”

        知道山坳里每两个时辰都会有一批新起床的山匪替换看守,随后,茅草屋的百姓也会被分批带出去干活。

        我们便趁看守换人之前,带着斳鱼溜了出去……角落里,那小女孩儿便再睡不着觉了。

        此时天微微亮,空无一人的营地显得格外幽暗,我们三人一路小心,却好像闯入无人之境。

        跟着斳鱼来到大厅,大厅地上铺着厚实的动物皮毛作的垫子,左右两边整齐规放着些桌椅,墙边还架着一把把铁器兵器。

        斳鱼万分谨慎的在大厅的座椅背后摸了摸,找到凸起一把按了下去。

        在触发异动前,曲辞皆如弦上之箭,精神绷得很紧。

        我便捏了捏他的手,眨眼道:“我们若是击溃了山匪,便是大功一件,所有人都会感激你。你也该试着相信他人一次,我相信善有善报。”

        “好,善有善报。”曲辞答应一声,眉眼舒展。

        随着斳鱼的动作,随后一座并不起眼的书架翻了个面,从挂画之后移了出来,将别有洞天展现在我们眼前。

        其上挂满了金银玉器,还有琳琅珠宝,个个教人移不开视线。

        我矮着身子找下面,曲辞便发挥身高优势找架子上端。不多时,我惊喜道:“找到了!”手中赫然举着的,就是那块曲辞遗失多日的玉佩。

        找回了曲辞的通传玉佩,时间也一分一秒的过去,我们本该见好就收,当即跑路。

        可我发现了最低端的架子后还有个拉不开的抽屉,心上一动:“曲辞,把这个打开看看!”

        曲辞点头,就取出袖间银针撬开了机关。

        霎时一个盒子出现在我们眼前。

        我像着了魔似的盯着这个盒子,心脏开始狂跳,我下意识觉得这是个十分重要的东西,一把将它藏进怀里。

        将机关关上的瞬间,听到动静的看守从正厅进来,看守看我们行迹鬼祟,冲我们大声喝道:“你们在那里作甚!”

        被,被发现了!

        心脏漏停一拍。

        我一瞬躯体僵硬,被曲辞一把攥住了手。他手上稍稍加力,我便学着放轻松。

        就像我方才握住了他的手那样:“……善有善报。”

        在我们当中,曲辞的身量难免有些显眼,不由得让人多看几眼。

        面对敌人狐疑的目光,斳鱼拼了命要护住我们。当即大脑飞速运转,斳鱼赌这个看守并不知晓正厅机关的秘密,也没瞧见方才发生的事情。

        斳鱼当下便向着看守迎了上去:“哎呦大爷您起得这般早啊。这是一起打鱼做农活的章三章七,看他们腿上的泥就知道啦!”

        斳鱼在笑脸相迎,曲辞也低下头去,默不作声向兵器架靠近了些。曲辞不在言语间露出破绽,却也做好了随时强行脱身的准备。

        听了话,看守半信半疑:“我可看着脸儿生得很。”

        看守多看我们两眼,斳鱼便上前一步用自己身躯将我们挡得严实:“大爷大爷,您也不常见我不是?今儿轮到我们几个打扫正厅了,就轻手轻脚的,也不敢惊扰几位大爷休息!”

        斳鱼说得合情合理,又从袖子里掏了些方才机关顺的散碎银两塞去手上:“若是不小心惊扰了大爷,还请不要放在心上呢……”

        得了银子,看守在手上颠了颠,疑惑烟消云散,眼角的沟壑都被挤了出来:“得了,还是个懂事的人!”

        这看守不打算继续深究,只让我们手脚利索些就出去。

        这时,一声尖锐的叫喊撕破了清晨的平静。一个男人闯入正厅,精神颇为亢奋,死死盯着我的脸:“别信他们的,斳鱼是叛徒!”

        来人扭头大声呼喊,“快来人啊!快来人抓住他们,他们是曲家的人!是官府的人!快来人啊决不能放跑他们——!”

        雀斑脸,眯缝小眼,尖嘴猴腮,唇边还留着一撮胡子。

        是王五。

        王五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脸上带着得逞后几乎疯狂的笑意。

        是王五挣脱了捆绑,又趁机带头告发了我们,害我们功亏一篑。

        看守一听,心上一惊,也顾不上斳鱼了,回身就要扯下门外的红巾布。

        旁人不知这是何意,斳鱼却了然于心。

        只见斳鱼一把扑上去将人死死抱住,扭过头冲我们呼喊:“快跑啊!你们一定要逃出去——!”

        我与曲辞前后脚动身,曲辞首先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长刀,我也学着举起铁剑,也不管会不会用了,拎了就上。

        可谁人都料想不到,比曲辞更快的……是王五。

        斳鱼的身躯忽而跪地倒了下去。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视线一转,王五正悠哉的把玩手中利器,很是不屑的道:“对叛徒还讲什么仁慈?”

        “斳鱼——!”我的大脑轰然空白,不假思索冲上前去检查斳鱼的伤势,“你怎么样……你怎么样啊……”

        王五一见曲辞也冲上前来,赶紧躲我们远远的。

        倒地的斳鱼浑身痉挛,捂住伤口的手掌很快被鲜血染红,颤巍巍的将手紧抓住我的袖口,口型动了动:“快……走……”

        我慌了,手忙脚乱想要替他止血,可是身上根本找不到伤药:“不行啊你不能死……喂,说好的你要回去一家团聚的啊!”

        “谢谢你……带来了爹娘的消息。”斳鱼笑了笑,哪怕我没能兑现承诺,可他仍是感激我的,他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绣纹,“是孩儿不孝……不能尽孝膝前。”

        他想要再仔细的端详绣纹的花样,只是双眼迷离,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伸出的血色手掌却落了空。

        “斳鱼……斳鱼……!”看着袖口上被鲜红点缀染红的小鹂雀,多了几分深刻鲜活。我激愤又无力,刹那悔恨遍布了我的胸膛。

        他还,他还没有来得及见他的双亲……

        是我们答应了要救他出去,要他们一家团聚。

        “我真是个骗子。”我沉沉的垂着头,感知到生命的消亡。

        痛下杀手的王五却站在不远处气定神闲:“不过是蝼蚁之命,最是低贱。”

        看到我的痛楚,王五咧着嘴很是愉悦。

        我这才感到后悔……当初怎么没有听曲辞的话,将王五斩草除根……?

        是我害死了无辜的斳鱼。

        我恨极了王五那张小人嘴脸,最是丑陋。

        “卑……劣!”

        我咬紧牙关吐出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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