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68.安睡吧
电车平缓运行，车厢静似无人，他们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耳边能听到的，除了机械运转的轰鸣声，便是二人交错的呼吸，起伏交融，不分彼此。
即便把脸埋在了她的颈窝里，六眼依然能看到那个漂浮在空中的界面，毫无动静，像他越来越平缓下来的心跳。
在干什么啊，像个没长大的小鬼一样……
“悟。”
自己的名字被她轻声唤出，像是短促的咒语一般让他瞬间清醒，五条悟下意识抬起头，那个浮空窗口便适时地飘了过来。
「千代」：你在哭吗？
垂下眼睫，五条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五条悟」：啊，你会安慰我吗。
「千代」：可以哦。
应答的话语几乎是刚刚在界面上浮现，五条悟便感到自己怀里一空，然而，还没来得及讶异，他便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能以这个拥抱空气的模样定在原地。
但最让他惊奇的却也不是这个。
“……！”
五条悟看到她以一个怪异的姿势自半，空中下落，在自己面前站定，然后缓缓蹲下身，双臂环抱膝盖，歪着脑袋看向他。
她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颜色，金发中露着几缕黑色，让他想起那个禅院的家伙，那瞬移一样的效果估计也是禅院的投影咒法。
她似乎对他此刻惊讶的表情很是受用，歪着头笑了起来，他还看到出现在她嘴角两侧那对熟悉的蛇眼，那是狗卷棘的咒纹。
他看到了，但也仅仅只是看到了。
——他“看”不到了。
这是对他而言从未有过的视觉体验：他看不到身后的景象，看不到空气中的残秽，看不到她身上本该错综复杂的咒力流向，看不到所有他本该能看到切且看了二十多年的东西。
「千代」：说实话我不太想用禅院直哉的妆造，毕竟他虽然脸好看但是嘴太臭了，不像我们条悟老婆，有男德。
他眼前只有正常的电车车厢，和一个蹲在他面前的少女，金发耀眼，耳坠流苏翩飞，她吐舌头笑得俏皮，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标志性的蛇牙也隐在她舌上、半露于唇外。
「千代」：不过，可能因为两种异能的发出者都是我吧，“人间失格”和“污浊”居然也可以不冲突地使用呢。
她抬起手，顺着她的手看去，五条悟才发觉自己的头发不知何时被一截绷带绑了个小啾啾，而在她捏起中指弹了下那个恶趣味的蝴蝶结后，绷带垂下的两段便坠在了他眼前，轻轻地晃来晃去。
「千代」：别乱动哦，五条老师，我毕竟还是个新手重力使，万一一下子把整个电车都定住可就不好了。
「千代」：至于你的问题嘛……
她停住了，似乎是在思考，好一会儿后又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千代」：嗯，不骗你哦，这个某种意义上仍然是我的术式，但不是你认为的那种术式了。
六眼失效，他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看着她的眼睛，他选择了相信。
「千代」：正常……五条老师当然是个正常人了，比这咒术界大部分人都正常，不是吗？
她捂着嘴笑了起来，短促的几声，而后又微微眯起眼睫，用那种五条悟看不懂的柔和望过来，几乎包容他所有一切的柔和，悄无声息地消弥了他最后一点怀疑和微乎其微的慌张。
「千代」：最后……我是来干什么的。
她探出身子，宛若水中游蛇般柔软地钻入他怀中，不是他强行地扼杀所有她逃离的可能性，而是她主动落入他的怀里，甚至抬起手臂环住他负担了太多的肩膀，给予了他一个从未有过的温暖怀抱。
「千代」：我说我是来爱您的，您信吗？
此刻的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却几乎能想象得出：她一定是笑着的，是最惯有的那种、像是无时无刻都在计划着什么一般的坏笑，让人看得牙痒，却生不起气来。
我可能是真的疯了。五条悟心想，不然为什么，不但是被从东京耍到横滨，就连现在这个他随时都可能被背刺的情况下，他却还是想相信她呢。
“五条老师。”
她再度开口，似恋人般轻声地耳鬓厮磨，温柔地不可思议。
“好好睡一觉吧。”
咒言顷刻间起效，在意识彻底浸入昏暗之前，五条悟看到了一抹明艳的红，他眯着眼，模模糊糊地用尽最后的清明开口：
“小骗子。”
最重要的那个问题根本就没有回答。
··
电车到站的提示音响起，五条悟也悠悠转醒，抬手摸了把头发，那截绷带果然已经和它的主人一起不见了。
难得的短暂好眠，五条悟便也不计较她再度的不辞而别，结果没成想刚刚伸完懒腰起身，没塞好的钱包就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
五条悟看着自己钱包里消失的现金，和某人留下的写着“未婚妻落跑资金未婚夫不会不给的吧（一个欠欠的笑脸）”的纸条，外加勇士伊地知在此刻打来了任务电话。
“……可别让我再逮到你。”
五条悟接通电话的同时低声自语，可怜那头的伊地知明明状况外还不得不为了任务而率先开始道歉，不过这头的五条悟并没多说，他只是微笑着咬牙切齿，同时微笑着拳头硬了。
“小、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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