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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生石畔


  等沈殷殷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一间小房,屋内陈设简单,一个妇女在她眼前,泪眼婆娑,见她一醒,便将她抱住“殷殷,是娘对不起你。”

  沈殷殷脑袋昏昏沉沉,眼前是红珠,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少女。

  “这是哪儿?”她问。

  “小姐。”红珠看着她说道,“是奴婢把您救回来的,外头的风头正紧您先躲在这里,等过了风头再出去。”

  她这是?沈殷殷看清面前的妇女,忙下地跪了下去,“娘。她只唤一声,后面的话却不知该怎么说了。

  她抬头看向长公主,从前一向保养得很好的母亲,脸上已经有了细纹,一头黑发,在这样短短的两年却成了花白。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殷殷听到娘问这句话,便知道红珠已经把什么都告诉娘,曾经娘说,沈家人,就是死也绝不受那人的恩惠,娘一定很怪她吧。沈殷殷把头低下去,“娘,女儿不孝,女儿听信了那人的话,以为能救哥哥和您,可是哥哥,哥哥他还是。。。”说到此处,声音哽咽不能制止。

  长公主泪如雨下,“傻孩子,你以为娘是在怪你这个,娘只怪你,你既然嫁给了他,还想着什么报仇啊?你哥哥他人都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自己?”

  沈殷殷一时间错愕,抬头惊异地看向长公主,不敢相信,那个曾经口口声声说气节的娘此刻会说出这样的话,“可。。。可是。。。”

  “你一直都那么爱他吗?”长公主问。

  沈殷殷迟疑片刻,终是点点头,她爱他,包括现在也是。

  “那既然如此,你为何从来没跟我和你爹提起过?这些话你都在心里埋这么多年,你难受吗?”长公主问道。

  “是女儿对不起沈家,连累了爹娘,女儿有什么脸面给你们说这些?”

  “脸面?”长公主笑了笑,“我女儿受了这么多年的苦楚,我竟全然不知,我枉为娘啊。殷殷,娘这段时间想了很多,什么尊严、脸面,什么气节,都不如活着的人快快活活地活一世,我死了一个儿子,却没让我的女儿幸福地活下去,却在这个时候才明白这些。”她蹲下身来,拂过沈殷殷的头发。

  “娘。”沈殷殷将她抱住,“一切都晚了,一切都晚了。”她的眼泪落在母亲的肩上。

  “是啊,这一错,就是一辈子。”长公主抱着她,“有些东西,一旦错过了,就是得用一辈子去念想。”

  孟晚秋站在她们身后,看着这一切,有些人,有些遇见,也得用一辈子去忘记。

  “往后,就剩咱们几个相依为命了。”长公主说道。

  时间渐渐过去,大昭的皇帝渐渐长大,百姓会记得五十年前,几年内,这片广袤的国土曾经经历过两次叛乱,可是渐渐忘记了,这叛乱中的那些事,那些人。

  只有邻水村的孩童知道,这个村子口前头有一个沈奶奶,她一辈子没有嫁人,已经是年近七十的人了,腿脚也不便利,却依旧一个人生活。

  沈奶奶年轻的时候,长得又矮又小,但是心地很善良,邻村也有好几个小伙子向她求过亲,但是她说她是已经嫁过人的,只是夫君死了,她们约好三生石畔相见,所以不能再嫁人了。

  前头还有一个沈奶奶的母亲,还有一个孟奶奶,都相继死了,如今便只剩了这一个矮矮瘦瘦的沈奶奶。

  不过离这一百里外的京城里还有一个医术世家,白家,白家人时常来看沈奶奶,会给她带东西来,他们也曾提议过让沈奶奶搬倒京城里面去住,但是沈奶奶都说她在这里已经习惯了,不想再挪动,也就作了罢了。

  今天沈奶奶又在一颗枣树下拿着一根拐棍敲着枣子,听说今天白家的孙儿们要来,她把这些枣子都敲打下来,留给孙儿们做零嘴吃。

  “沈奶奶,沈奶奶。”邻村的孩童们围了过来,凑在院前,望着一颗颗硕大的、圆滚滚的枣子流口水。

  “诶。”沈奶奶笑了开来,脸上的褶子都往两边散去,她把满围裙的枣子都分给孩子们吃,孩子们拿了枣子欢欢喜喜地走了。

  “奶奶。”村口前,白家三个小孙儿站在那里冲她挥着手,手上拿着的是给她买的东西,奶奶最爱吃桂花糖,每次来看奶奶,他们都要给她带点。

  “诶。”沈奶奶打开篱笆门,孙儿们都扑到她的怀里。

  “沈姨。”孩子们后面站着两对年轻的男女,京城白家,医药世族的传人。

  沈奶奶把客人都迎进了屋,孩子们来乡间总是稀奇,在一起打打闹闹。

  年轻人给她讲了很多关于京城的事,五十年前太皇太后失踪,还一直都是人们口中的奇谈,新帝待命如子,政治勤勉,是个不可多得的明君。

  沈奶奶听着,忽然就想起了那个人,五十年过去了,那个人短短在朝几年,可颁布的几条政法都沿用至今,依旧还是百姓口口相传的明君,只是惋惜他一场大病暴毙。

  吃完了饭,沈奶奶坐在屋前的枣树下,摇着摇椅,扇着蒲扇,孩子们便围在沈奶奶身前听她讲故事,阳光透过树缝斑驳地洒下来。

  沈奶奶将京城大官府宅里头的事都讲给孩子们听,有放荡玩乐的公子哥,有愚笨蠢钝的小姐,有机灵聪慧的丫鬟。

  “奶奶,你每次都说这个,我们不要听这个。”最小的孩子翘着嘴说道。

  “那奶奶就讲讲坏女人如何谋害皇上,陷害贵妃的故事。”沈奶奶说道。

  “好。”孩子们没听过,高高兴兴答道。

  “那一年夏天刚过,还是秋初叶未黄的时候,皇上开始娶亲了。。。”

  四个大人互相对视一眼,目光各有深意。

  等到孩子们都走了,热闹过后,又剩下沈奶奶一个人。

  沈奶奶笑着站了起来,忽然觉得眼前一黑,浑身都没了气力,她又重重地坐回摇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看到前头一个人走到她的面前,向她伸出手来,他说“殷殷,我已经在三生石畔等你很久了,快随我走吧,等我们消了案,就可以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

  沈奶奶笑了,她向那个人伸出手去,这条命,她撑得太久了,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萧沉啊,我一天一天数着日子熬过来,熬干了这漫长的岁月,熬枯了所有心神,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她向那朝思暮想的面孔走去,她握着他的手,竟是这么实在,踏踏实实地握在手里,看着前面的背影,道不出的心安。

  沈奶奶死了,小孩子们第二天才看到,她拿着蒲扇,在那颗蓬蓬如盖的枣树下,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脸上带着笑容,沈奶奶一生就是这样,她只爱笑,只爱发呆,从未有人见她发过脾气。

  我看着孽镜台前的画面一帧一帧地从眼前掠过,看着自己实实在在的手,我对着黄泉水照着自己的模样,这是我吗?记忆和沈殷殷重合,终于有一天,沈殷殷的梦想达成了,她终于不再又矮又瘦。

  “怜星。”惜梧从黄泉的另一头走了过来,他的模样与萧沉重合,明明相差甚远,但又总让人觉得走过来的就是萧沉。

  “你还敢来呢。”我走过去,一掌打在他身上,“你害我吃了这么多苦,你倒是死得干脆利落,我却一个人苦熬了这么多年,王八羔子,真的害苦了我了。”

  惜梧一把将我搂在了怀里,“不许骂自己的相公王八。”他在我耳边调笑着道。

  我像是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却始终不能从梦里醒过来,“原来萧沉是你化成的,难怪这么可恶呢。”

  “胡说,我们的命运是命中注定的,命中注定你才能在幽冥司中销案,你看,你去的时候是一缕残破的灵魂,现在就是活色生香了,我不按照命数把一辈子走完,媳妇儿就没有了,你说我敢吗?”

  “我发现你去人间历练了一次,嘴皮子好像变利索了不少吗?”我记得从前的惜梧可都是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的人啊。

  他“嘿嘿”一笑,“这不是发现会说有好处吗,你看你在人间对我如此地死心塌地,我想以后也这样,不让老让我跟在媳妇儿后边转悠。”

  “哼哼,你想得美,害我吃那么大苦头,得罚。”

  “罚,你说怎么罚?”

  “罚你每天都给我买桂花糖吃。”我真的没出息,自己的相公,怎么能罚得太过了呢?

  “惜梧君,江夫人,光天化日,你们能不能注意一点影响?”一个穿紫金衣服的女人走了过来,衣袖挡住眼睛,却还是偷偷地漏一条缝地往这边看过来。

  “这不是之前在沈府给我算命的那个骗子吗?哦,不对,秦广王殿下,您怎么来了?”我有些尴尬地从惜梧怀中挣扎起来。

  “那什么。。。不是在恭喜江夫人肉身重塑,得以重生吗?”秦广王面上也掠过一丝不自然,继而说道。

  “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在人间的时候,总感觉有一个人和我心脉相通,总觉得我们两个人好似一个人似的,秦广王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那本来就是你啊,江夫人。”秦广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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