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陈北生还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
刚才开完了会，从市场上的反馈来看，他费尽千辛万苦，从电视台拿到的呼噜兄弟版权，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从画设计图，到架生产线，到投产，最后投入全国各地固定销售渠道百货商店，又累，又耗心血，却也有了一点点成果。
昨天开始，总机那里陆陆续续接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经销商的电报，那些玩具销量，竟然出奇的好。
一个个在追加订单，都说小孩子看到呼噜七兄弟的铁皮玩具就要买！
陈北生感慨，这半年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
此时，办公室内。
副厂长王常福皮笑肉不笑的拍手：“没想到呼噜兄弟，销量竟然这么高，还是你厉害呐！”
陈北生拿起一个新式的黑色公文包要下班：“我这个人优点少，肯钻研，勉强算个小优点。”
王常福胸中怄气，语气带酸：“不愧是个大学生，这脑子就是比一般人活络，借着呼噜兄弟这部动画片火遍全国的东风，带动了咱们玩具厂的销量，你真的了不起！”
陈北生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微笑道：“没办法，厂里这么多人要生存，普通类型的铁皮玩具，早就渐渐卖不动，咱们总得想个其它法子！”
也不等王常福再说什么，陈北生和自己的秘书一起，离开了生产车间。
气得王常福一直在咬牙切齿，别看陈北生年龄小，但自己吃过几次亏后，才发现了那个小年轻是头凶狠的狼！
……
陈北生心情不错，五点半到达自家院子门口。
不远处院子中心，张钰青一手牵着一个娃，很是嚣张的和一个老人打赌。
“老人家，你自己吃了不新鲜的花蛤，就认为万辰的花蛤都难吃，这我可不乐意了。我们打个赌，如果我去沙滩上挖到了好吃的花蛤，那么你就得道歉！”
一身中山装的老人耷拉眼皮，神情冰冷：“如果你能找到好吃的花蛤，我不仅给你道歉，我还给你二十块钱作为补偿！”
听到钱，张钰青双眼发亮，笑得像偷腥的猫。
如今一斤花蛤才六分钱，她挖一百斤都没有二十块：“好，那一言为定，咱们后天中午在这里碰面！”
陈北生慢慢走近，看到大半年未见的外公时，他已经惊讶了好几分钟，要知道老人家年少出去当兵后，就一直不曾回过家乡。
张钰青看到陈北生，开心的把钥匙递给他：“老板，我带孩子回乡下，后天再来找你！”
陈北生没有看外公，也没介绍他们，而是仔细研究两个娃的眼睛：“你们哭过？”
“……嗯！”陈小南抓抓肚皮，张钰青低头看了看，是长痱子，她打算去乡下给孩子们扯一点艾草回去泡澡。
陈北生疑惑的笑着：“为什么要哭？和小朋友打架？”
陈小起看了看钰青阿姨。
阿姨冲她笑着点点头，鼓励她勇敢说出心中的想法。
“叔叔，如果我们受欺负，一定要和长辈说对吗！”
“对，长辈处理问题的能力，比小朋友周全得多，你们要相信叔叔，叔叔不会吃亏。”陈北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陈小南啥都不懂，摇晃圆脑袋，想要出去坐车：“叔叔再见！”
陈小起牵着张钰青的手，也扭头和叔叔告别：“好的，我知道了……叔叔，我们很好，你别担心！”
外面停着一辆装货物的小卡车，张钰青挥挥手：“老人家，再见！”
她带着孩子们一起走出院子，陈北生急忙跟过去，他个子高，力气大，一次一个孩子，高高举起，把他们送到后车斗上面，又仔细叮嘱几句，摸摸他们的脸，笑着目送孩子们离开。
其实，很舍不得两个孩子去乡下，但他最近分身乏术，白天上班顾着厂子，晚上还得去调查哥哥失踪的案子。
因为不早点查出真相，大哥的失踪，最后会被海警定性为畏罪潜逃。
唉，他真的不想性格刚正不阿从小到大护着自己的大哥，蒙受这样的不白之冤！
旁边的老人冷哼了一声。
“我一直教育你们，不是你们的，不要贪心，你大哥却阳奉阴违，直到现在还舍不得回来自首，我看他眼里也没有我这个外公！”
陈北生冷下脸：“外公，请不要再污蔑大哥，如果连您都不相信自己的外孙，那么外头的人，只会说得更难听！”
“兔崽子，你倒是教训起我来了，好啊，我不和你争，我走！”
老人背着手，转身走出去。
外面停着一辆红旗小轿车，瞧见老人出来，马上有一个司机替他开门：“老书记，您和外孙大半年没见面，不多聊一会儿吗？”
“不待了，一个个的小兔崽子，都让老子生气！”朱时天坐进了车内。
后头的陈北生追出来，却被司机拦住。
司机是老人曾经的一个部下，他即将调派到万辰市工作，工作内容暂时保密，但是已经有人发现风吹草动，一直在讨好他们，这车都是那些人安排的！
陈北生急忙道：“马叔，您好好劝一劝我外公，请他一定要相信我大哥！”
马华翔看了一眼车内的老人，又看了看陈北生，叹了一口气：“其实，老书记一直都相信北望，他找了好几个老战友，请他们派人调查了那次出海行动，很多人都说，北望和那些走私犯勾结，亲眼瞧见他去了那艘贼船。”
“因为有人证，老书记一直不好说什么。但他相信，北望不会知法犯法，老书记甚至都去求了曾经的老上司，让结案的时间再拖延几个月。你也知道，万辰市妖魔鬼怪多，各种势力，错综复杂，屡次都打不下来，他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拖延了一点时间。如今，必须要有人来理一理，否则万辰市一直都发展不起来，以后，你有北望的消息，请务必告诉我！”
陈北生愣了愣，继而猜到了什么：“马叔，难道您是万辰市公安局的新局——”
“是！”马华翔严肃打断他的话，“任命书暂时还没下来，你知道就行，别拿出来说。”
陈北生咧开嘴，笑得很灿烂，真好，总算不是他在孤军奋战，他即将有一个可靠的帮手！
这其中肯定也有外公从中周旋的原因，才能让马叔调过来。
想到他老人家作为前任国资委的老书记，不停求人重新调查大外孙的事儿，陈北生就很歉疚，外公却一直都没和他说。
外公一直是个骄傲的人。
也是和鬼子干仗，手臂挨枪子儿也能不吭声，扛起枪战斗到最后一刻的男人。
……
海钩子村。
今天难得的是个阴天，海面刮大风，有种乌云压顶的凄凉之感。
满是污泥的海滩上，张钰青把调皮捣蛋的陈小南，从泥里拔扯出来。
又给他洗干净两只小皮凉鞋，：“好了，你和姐姐一起去挖蛏子好不好？”
陈小南笨拙的穿上小凉鞋，一手提着小木桶，一手抓着九齿木耙：“好呀！”
陈小起连忙来牵弟弟的手：“弟弟，阿德说，我和你今天挖的蛏子能赚一毛钱！”
“真哒？”陈小南开心，往前面冲，要去看看那个小木桶，在他幼小的心里，一毛钱等于四支色素冰棒。
张钰青总算可以继续干活，在烂泥沙里挖花蛤。
她心情特别好，比过年打到一百斤鱼还开心，因为今天已经挖了七斤花蛤，虽说辛苦了点，腰酸背痛，腿也发麻，但是能赚到二十块钱呀，她又觉得这点辛苦不算什么。
“好，涨潮之前，我继续加油！”
张钰青交代了朱奶奶的儿媳妇，托她照看两个孩子。好在孩子们也知道她今天是有任务，所以特别的体贴她，和一群孩子在附近的滩涂上玩儿，都没怎么过来打扰她。
从退潮到涨潮，大约需要五个小时左右。
张钰青花了四个小时，在稀烂的泥沙里，深一脚浅一脚，用小耙子挖出了大约十斤的花蛤。
晚上吐了沙，明天带去陈北生家，让那个老爷子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美味，这花蛤的鲜美一定赛得过猪肉！
跑步声传来，张钰青抬头。
看到风中，一辆自行车停在榕树下，一个年轻男子跑下来。
那细软短发，被风吹乱，白衬衣被海风吹得鼓鼓囊囊，黑裤子也被吹出了褶皱，他蹲下来，不停的和陈小南说着什么。
悄悄走近些，听一听是不是在说她坏话？
陈北生摸摸陈小南的脸，再摸摸他的小肚腩，又摸摸他的小腿：“这些地方，都痛不痛？”
陈小南茫然摇头，挺着小肚子：“不痛痛，我今天吃了两碗饭——”
陈北生又着急的看向陈小起：“小起，那个胡婶婶有没有剥光你的衣服，让你在外面走来走去，你有没有被坏人摸身子？”
“没有，胡婶婶不敢脱我的衣服！”陈小起提起小木桶，笑着给叔叔看劳动成果，“叔叔，你不用上班吗？你也来帮我们一起挖蛏子好不好！”
陈小南骄傲点头：“对，能挣钱钱！”
陈北生突然蹲下来，几乎快要脱力，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头，此时他一阵后怕。
只能用宽大的怀抱，将两个孩子牢牢的拥抱住。
今天去市里开会，遇到了老同学肖军，肖军把昨天的事告诉了他，临走前，还让他给孩子做做心理辅导。
当时什么都顾不得，快要气疯，他骑着自行车就往乡下赶。
要确定两个孩子是否健康……
也要确定两个孩子是否留下心理阴影……
现在的他万分后悔，甚至想叫人狠狠揍自己一顿，平时为什么不多多关心孩子的不对劲，否则，陈小南也不会被猥亵。
他们还这么小啊……
却感受到了成年人才有的无助和绝望！
是他的错，真的是他的错，是他没有保护好他们的童年，他不配当一个叔叔！
压抑的嗓音，带着深深的痛苦：“孩子们，叔叔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啊……”
陈小起笑了笑，像个小大人：“叔叔，没关系的，你要工作，要找我们的爸爸，还要照顾我和弟弟，你是最好的叔叔，你别难过喔。”
小小的手，像个小大人一样，拍着陈北生的后背。
微笑着想要献宝的陈小南不明白叔叔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圆圆的脑袋依靠在叔叔的怀里，学着姐姐那样，小肉手拍一拍叔叔的后背：“叔叔，不难过，阿姨说，我们都要开心！”
坚强如陈北生，即便被赶鸭子上架，独自面对厂里一堆烂摊子，也能做到把事一件件处理好，临危不乱！
可是今天，侄子侄女没有丝毫怨言，一直用稚嫩的嗓音不停安慰他！
小手拍哄着他……
一点都没有记恨……
在如此温柔大气的孩子们面前，他心酸到无以复加，感觉愧疚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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