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坦白
暗影里那张脸似乎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可以看到他那幽深到能把人毁灭的双眸。辛逸愣愣的看着他，未发一语。
“今天晚上一直都不敢看我，怎么现在反而有勇气了？因为心虚？还是内疚？心里一直想着别人，却和我假装浓情蜜意。现在发现走投无路了，决定孤注一掷？”他的每一个字里都带着浓浓的嘲讽，让辛逸刚刚缓解一点的疼痛又开始加剧。
她看到他嘴角那抹刺眼的笑，刺的她快要不敢看他。
顾许浧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那张脸，脸颊上留下了好几道泪痕，眼睛早就红肿的快要睁不开了，她却还是费劲的睁着眼睛看他。上一次见她落泪，也是在这个地方，不过那个时候，她应该是开心的。
想到白天她父母和自己的父亲提出让他们订婚时，她的反应，那种源自心底的抵触和恐慌，让他想要替她找借口都找不到。
他不愿相信她不爱他，他也以为这种感情没办法伪装出来，可是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在告诉他，他的奢望只是奢望。
他最后看了她一眼，她瘦削的身形无助的蜷缩在黑夜里，那么的让人心痛，让人想要不顾一切的去拥抱她，但她需要的人不是他。
他猛的闭上眼睛，转过身，两步便迈开了很远。
“顾许浧！”她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似乎很激动，“你这个混蛋！”
他停住脚步，没有转身。
辛逸终于找回了一点力气，她从椅子上站起来，顾不上穿鞋，光着脚走到他身后，脚掌踩在草坪上，凉意顺着脚踝、小腿、膝盖……一点一点爬上全身，让她混乱不堪的大脑稍微冷静了一些。
“我心里想着别人，还委屈自己心不甘情不愿的和你在一起，忍受你那管天管地的臭毛病，就为了骗取你的感情，把你当白痴耍，让我自己能有点不值一钱的成就感？！我特么是脑子坏了还是心里变态了？”她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顾许浧，越来越理直气壮，声音也大了起来，“现在又想怎么样，觉得发现我的真面目了，又想单方面的决定我们的未来？你想的美！我不会再纵容你这种霸道无理专横跋扈的行为了！”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显得异常清晰，伴随着夜风的声音在耳边慢慢回荡，又很快消失，最后归于寂静。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许浧终于动了，他一点一点一点的转过身，像是在考验辛逸的耐心，从侧脸清晰的轮廓到正脸僵硬的五官，在路灯下，辛逸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他似乎难以想象她的底气从何而来，为什么在她明显理亏的情况下，还能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辛逸看着他脸上复杂难辨的神色，缓和了下自己的语气，继续道，“我承认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你结婚，就算是订婚也不行。”在顾许浧的脸色变得更难看前，她接着道，“但我心里没有别人，也从没有委屈自己和你在一起。我爱你，这句话我以前就说过一次，这是真心话。”
“你手机里的那些人是怎么回事？”他看了她许久，似乎相信了她，终于开口问，“我没记错的话，你来上海之后就开始找他们了。”
辛逸苦笑了下，他果然早就发现了。她早该想到的，像他这样控制欲极强的人，怎么可能在发现异常之后不追根究底呢？
“我总不能辜负你的一片苦心，真的忽视那些你特意留给我看的搜索记录。”顾许浧也跟着她笑了一下，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让你有这么深的执念，就算爱着我，也不想嫁给我？”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辛逸闭了闭眼，想要让眼眶里的泪水收回去，却反而滚落出来。
顾许浧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听着她竭力想要压制的抽噎声，终于还是没忍住，向前一步走到她身前，用手轻轻替她抹去脸颊上的泪水。在触到她皮肤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慌了。
他弯腰一把将她抱起来，紧紧搂在怀里，大步朝屋里走去。
他搂的太紧，让辛逸觉得自己的胳膊都要被他勒断了，但她什么也没说，乖乖的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她走进客厅，走上二楼，走进卧室，将她塞进被窝里，用被子紧紧捂住……
辛逸躺在床上，嗅到床单上属于他和她的气息，一直没有归处的心似乎也安定了下来。
她看着站在床边的顾许浧，慢慢坐起身，往另一侧挪了挪，拍了拍身旁的位置，道，“你也上来吧，我要跟你讲个故事，可能会很久。”
顾许浧深深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的坐到床上，和她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辛逸眨了眨眼，拉过被子也给他盖上，往他身边挪了挪，将头靠在他肩上。似乎觉得不舒服，又靠近了一些，干脆把自己整个上半身都偎进他怀里。
顾许浧静静看着她的这些举动，嘴角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你还记不记得去年的8月20号，你去过K城观瑞区一家叫临悦的咖啡厅？”辛逸声音很平静，似乎在说着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记得。”顾许浧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并没有指望他会回答的辛逸愕然抬头，正对上他平淡的目光，“那天你也在，你离开时很匆忙，还打翻了咖啡杯。”
辛逸愣愣的看着他，似乎不信，又确认了一遍，“你看到我了？”
顾许浧笑了下，道，“一个让我毕不了业的人，我怎么会看不到？”
“我以为你早就忘了。”
“永远也不会。”
辛逸扯了扯嘴角，似是高兴。她道，“接下来我要说的事，你可能会觉得匪夷所思，但它是确确实实发生在我身上的。我很早就想告诉你，但我一直没有勇气，也许今天的事就是给我准备的最好时机。”
她从顾许浧脸上收回目光，看着床头紧挨在一起的两双脚，缓缓道，“在咖啡厅遇到你的那天，已经是我第九次去到那里了。那天是我25岁的生日，我的第九个25岁生日。”
静静感受着顾许浧的身体瞬间僵硬，环绕在她腰间的手骤然缩紧，她继续道，“第一次25岁生日那天，我在那家咖啡厅遇到了章泽卿，后来发现他是辛馆对面那家酒吧的老板。我们慢慢熟悉，后来他成为了我的男朋友，但由于性格不合，没多久我们就分手了。然后到了我26岁生日的前一天，我没能继续我的生命，我莫名其妙会到了一年前，回到了那家咖啡厅，但是咖啡厅里的男人，变成了另一个。那个叫章泽卿的男人，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样的事情一直重复，直到我遇到了你。”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沉寂，似乎连呼吸声都没有了，只余久远的痛苦与回忆。
“那些人都成为了你的男朋友？”顾许浧的声音响起，带着压抑的不满。
辛逸沉默片刻，点头道，“算是吧。”
“他们都消失了？”
辛逸点了点头，又摇头，道，“以前是这样的，所有那些成为我男朋友的人，都消失了。我曾经以为只要我找到他们，我就能像正常人一样活下去，但不论我用什么方法，都找不到。他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他们的家人，朋友，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却觉得他们的消失合情合理。”
“所以你最开始躲着我，是不想历史再重演？”
“是，我以为只要我躲开你，不让你认识我，也许，这样的事情就不会再发生，我能活到26岁，而你，也不会消失。但我最终还是没能躲开你，从以色列回来的那三个月，我一直没有收到关于你的任何消息，那段时间，我以为你已经消失了。幸好，你又回来了。”
顾许浧道，“你刚刚说，以前是这样。”
辛逸垂下眼眸，原本想好要和盘托出的事，又变得无法启齿。
“有人出现了？你有八个前男友，但你的搜索记录里只有三个人。”顾许晨又道，“这些人我认识？”
面的他的追问，辛逸再也无法逃避，她道，“第一个出现的人，是杨逾群。还记得我送你回学校的那天晚上么？听到他的名字时，我完全无法思考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看到了希望。”
“还有谁？”
“在北京时遇到的邱明锋的属下，吴恙；市医院急诊科医生，盛峰；肖铁军的儿子，肖书阳；还有和王敬辞长相一模一样的宇文清。”辛逸将这些人的名字一个一个念出来，回想曾经和他们在一起的情景，却变得越来越模糊，甚至关于他们的记忆，只剩下了那一个名字。
“他们全都不记得你了？”
辛逸摇头，“我不确定，但我猜想应该是这样。他们一个接一个的出现，我对于能重回正常人的希望也越来越强烈。我觉得也许是因为你的不同，让我有了完全不一样的25岁。直到我突然意识到，自从我来了上海，剩下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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