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链霉素和救灾药

头天说好的四人到大沽厂参观的，结果第二天就变了，但不是取消行程，而是参观的人数增加了。头晚上参加宴会的几个人，包括朱洛筠小姐，听说了要到屡创佳绩的瞿振渝地盘上去参观，纷纷要求同行。这下瞿振渝就头疼了，他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像大沽厂这样的军工单位，他一接手，就开始执行严格的保密制度，从不轻易打破规矩。但面对急于在朱洛筠面前挣表现得张学铭提出的参观要求，他就有些犯难了。最后一商量，决定兵分两路，瞿振渝带着肖振瀛赵登禹两人仍然到大沽厂，而秦川则应付其他的几个人，带他们到自己和朱家合办的几个人工厂转转，做一次工业科普之旅。晚上再由自己请客，算是赔罪。

        张学铭开始还因为瞿振渝驳了自己的面子不高兴，结果听到秦川说要到药厂去鉴定一种神药，而且是专治肺结核这种绝症的特效药，不由得转怒为喜。这可算是发现了新的商机啦！有挣钱的机会，谁还去陪二十九军那两个叫花子。于是大家才另成一路，高高兴兴跟着秦川出发了。

        这个时代，肺痨，就是肺结核病还是不治的绝症，医学界虽然大体弄清了这种病的病理原因，但苦于没有什么特效的治疗药物。因此对待这病，就仅限于预防。据这个时候非常模糊的统计，光是这种病一年就会夺去几百万人的生命，而且这几百万人的数量还仅限于能够实施病亡统计的国家，至于像中国、印度和广大的亚非拉殖民地，根本就没有办法加以统计。

        即使运气好，被治好了，它留下的后遗症也很严重，许多人都会在心肺功能和身体素质方面受到极大的损伤，抱着残躯度日而已。一直到40年，美国人提炼出了链霉素，再配合疫苗接种等措施，才宣告这种致死率很高的传染性疾病走向终结，但这都是到二、三十年以后了，肺结核才宣告在人类健康史上消亡。

        链霉素的提炼和青霉素相仿，本来，秦川想把这两种药放到一起生产的，但考虑到青霉素到二战时是作为国家的战略物资加以管控的，这时候搞出来，价值还不能做到最大。他也不想让这种特效的抗菌药的工艺流失出去，便宜了日本人，所以就把青霉素的制备计划推后，而只拿出链霉素这种抗菌药生产工艺来和朱家合作。

        在后世，这些抗菌药物在中国，那就是大路货，根本没有秘密可言，秦川作为学医的出身，对药理学之类的知识，也是涉猎很深的。虽然朱家的产业里没有医药之类的厂子，但秦川也不需要像后世那样大规模地生产，年产量只要在100万剂就行，一来可以维持药品的稀缺和高价，二来也能适应中国现在落后的生产管理水平，特别还是朱家这种第一次进入医药生产行业的企业。因此厂子的投资并不大，不到10万银元，秦川以技术和后续提供的治疗方案为软性投入，占了六成的股份，朱家自己占四成。

        朱启钤没太在意这家厂子，一是他不太相信秦川说的什么治疗特效，只把这当作和秦川这些新贵交好的方式。二来他希望通过这种合作，想把瞿振渝这个大拿也联系起来，他更看好瞿振渝提出的小型动力机械的前景。他也和几家天津的富商集股，用占五成分红的代价，和瞿振渝合办了“中兴动力公司”，试产一些小型的汽柴油发动机和电动机。

        朱家的这两家厂都交给了朱启钤的长子朱沛打理，所以今天就由他带队，领着大家来到了天津西郊的厂子。

        在路上的时候，张学铭就向秦川表达了想参与药品生意的意思。张学铭的老丈人就是一家著名医院的院长，他大概能了解到肺结核病人的治疗花费好像要很多的，因此经销这药肯定是个好生意。

        好在秦川设计的药品销售方案是后来的地区代理制，把一个计划中的销售区域给张学铭，也不是什么大事。前提是，他要遵守药厂严格的价格，区域管理规定，以及出资在区内医院率先进行临床试验性治疗，并提出治疗结果鉴定报告。关于临床试验的事，在当下是个新鲜事儿，需要经销商为药厂垫资实施。

        张学铭倒不在乎花这点小钱，只要拿到这个这个代理权，还有就是这药真的有效，那他就成为救死扶伤的万家生佛了，岂不是名利双收了。

        大家来到工厂里的制剂车间，站在一堵玻璃墙前，看着里面的工人穿戴着白色的无菌服，有条不紊地操作自动罐装机械，将白色的粉末灌入小玻璃瓶中，再用封盖机自动封瓶。工段上秩序良好，工人们安静地忙碌着，表现得和其他常见的工厂的差别。

        朱沛满面红光地宣布，工厂在两天前，就在他的同意下，正式进行试生产了，并且经过检测报告，产品的各项药理指标和质量指标都达到的工厂标准。现在就可以对经销商供货了。

        药品的样品拿到大家面前，张学铭拿到手里，对上面的商标铭文不明所以。而站在他身边的朱洛筠则帮他解释上面的文字，看样子，昨晚张学铭的首饰起了作用，今天她就戴了两件在身上，一串珍珠项链和一枚宝石胸针。两个人现在亲昵地站在一起，已经有了情人的意味。

        可真是个拜金人物，秦川心里感慨一会，就开始庆幸自己躲开了这件事，没有过深地陷入东北军的内部关系漩涡里。不是朱六小姐不能交往，而是她的身后站着太多的秦川不喜欢和不愿接受的人和事，他尤其不喜欢这群人的那种无所事事又自我感觉很好，并且还享有过多的优越权。这种不公平的事情早晚都会被改变的，所以他不会选择和这些势力和事情和光同尘的。

        这家名叫“中兴药业公司”的工厂还有几个车间，同时还在生产一些诸如“藿香正气丸”、“牛黄解毒丸”之类的常用药，只不过不是那种常见的草药，而是加工成了成药，形式和西药有些相仿。只是车间里弥漫着浓郁的药草香味，使人们直接看出了这种中药西制的底细，这引起了大家的兴趣。

        当下的中成药都是些名贵中药炼制的丸剂，价格不菲，可这里的几种都是民间常见的廉价药，大家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了，便纷纷不解地询问起来。秦川出面做了解释，更是让大家不解。

        “诸位见过或者听说过去年的辽河大水，这场大洪水波及了辽河流域数十万平方公里，受灾民众多达百万，死亡也有几万人之多。可你们知道吗，据辽宁的统计，被洪水淹死的民众，只有2000多人，可在洪水过后，受疫病感染不治的死亡人数，却在20000人以上，十倍于洪水溺亡人数。

        这说明了什么？这说明了在大灾过后，因为缺少卫生管制和医药的及时治疗，形成了灾后疫病流行区。那些灾民没有干净的饮水、没有经过消杀过的栖居环境，没有得到医疗帮助，最终使一些能幸存下来的人却罔死了。这不能不算是国家的损失、上万家庭的损失。父母失去了心爱的子女，儿女失去了敬爱的父母，凡此种种，难道不是人间惨剧嘛！

        是的，我们以往为灾民提供了一些草药来抗病，可是他们连干净的水都喝不到，有什么办法去找柴、水来熬药啊。这就是政府想当然的做法，心有了却没有办成好事。

        现在我们公司，把这些备灾的常用中药浓炼成成药，用这种小包装的方式制成满足一个疗程治疗的药份，只要用水送服，就能解决一个灾民的常见疾病，不管是中暑、发热、受凉感冒、拉肚子这些常见的疫病，还是肝炎、霍乱之类的流行病，都能起到很好的治疗和预防作用。

        而且这些小包装的药份说明书写得很清楚，只要是个识字的人，就能根据病人的症状，选择吃什么药、吃多少，怎么吃。这样就不需要太依赖在现场的医生了。

        你们看，这是我们专门制作的救急药包，是防水帆布制成的，里面的分层可以很方便地容纳几种常见的救急药品。”秦川从桌上拿起一个半尺大小的长方形布包，解开扣子打开，向大家展示里面已经放好了的几种药品。他拿出其中的一个透明的玻璃瓶，旋开胶盖，倒出几片乳白色的药片，举给大家看。

        “这个不是中成药，而是一种净水药片，就这一片儿，就可以净化2公升左右的污水，使水达到饮用的标准。这对于灾区的生活来说，重要性不亚于药品。所谓病从口入，首先就是饮用了不洁的水而造成的。所以这个小包里装了整整一瓶100片，可以净化200公升的干净水，维持一家六口饮用一个星期的净化水，免受疫病侵害。这个包就是给灾民们准备的，运输分发都很方便，按照家庭为单位，一家一个，起码可以应对一些他们受灾后的急需。”

        他话音刚落，旁边就响起掌声，那几个昨晚参加宴会的天津富商率先鼓起掌来，他们的表情和动作都是真诚的。

        一个军旅武人，一个海外归侨，竟能这样为中国灾民着想，为救危扶难想尽了心思，怎不让他们感动呢。

        电灯公司的王显王允章更是激动地走向前来，拉住秦川的手，泪眼婆娑地说道； “几年前我老家湘北发大水，许多亲友就是殁在那场灾后的疫病中，据说都是喝了脏水得的病。当时要是有将军你这些药品和净水片，他们可都有可能活下来啊！ 我那苦命的舅娘啊，辛辛苦苦把我带大，还没享我的福，就撒手人寰了。她就是染了痢疾，没能及时救治而亡的。”说到伤心处，王显涕泪涟涟，语音悲切。

        “要我说，将军这些东西，为灾民考虑得甚是妥当，是灾民之福啊！将军菩萨心肠，必定惠泽天下的，我王显在此谢谢将军啦！”说罢，王显竟真的跟秦川鞠了两个躬，慌得秦川连忙搀起他，不敢受他的大礼。

        “老秦，你这样做，是为什么准备的吧，你觉得今年还会发大水？”

        张学铭在旁边不合时宜地问了一句，这才把两个正在吐露真情的一老一少给分开了。

        这药厂也是朱家的产业，他觉得有责任提醒一下秦川，别把精力都投到这平平常常的救灾药上，耽误了链霉素的上市，那才是赚大钱的宝贝。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做人做事，要居安思危。”秦川若有所思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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