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遥远的，南国朝堂。
大殿之上无一人言语，空气中浮动着异样的气氛，暗潮涌动。
“我该死……但……绝不……死于你们的威胁！”地上被折磨到无法动弹的男子浑身是血，他的双膝烂掉，流着脓水。
但是肮胀的血色中，他却笑了。
嘴边裂出一道长长的裂痕，触目惊心人不忍细看。
他说话已经不利索，向来是好几次的咬舌自尽已经让他的舌头遭到了巨大的损伤。周围的人群中，有的脸庞贼眉鼠眼，眼神里是努力忍住的讥笑；有的抑制不住的侧着身子，歪着头使劲打量他；有的则发出不闻声的扼腕叹息，用目光提前祭奠这将死去的过往的敌国干将。
昔日丰神俊朗的青云君咯，今日不堪的阶下囚！
就在刚刚，南国皇帝下达了三日之后处决青云的命令。显然皇帝的耐心耗尽了。
“绑住他！”
“快！”
青云使劲最后的力气，趁着大臣们默默远离自己。
一头撞向朝廷的坚硬的龙纹石柱。
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马上他就可以提前结束这痛苦，僵硬的麻绳在千钧一发之际重新拴上了自己的脖子。他梗着脖颈，眼神猛地望向皇座上坐着的皇帝。
如果没有侍卫，此刻的皇帝将面临被青云不顾一切冲上去厮杀的巨大威胁。
南国皇帝到没有太在意自己面前这个垂死的人，他现在只想着如何折磨这个被自己国家视为叛徒，被敌国下了死牢的曾经劲敌。
这小子，曾今以十五万兵力令自己的三十万强兵溃不成军，在崂岭留下南国兵士衰败残缺数不清的尸身。
曾经在青云郡击杀南国赫赫有名的将军鲁海，想起自己的爱将的惨死之状，南国老皇帝的脸色变得难看。
鲁海之子鲁赤为报杀父之仇，研习若干年，卧薪尝胆，谋略大计。眼线安插在眠国内外，随时应和，终于在那日完成突袭，使青云临死前尝尝了失败的滋味。
“马上就能卒于我南国的绞刑架上了，你有何苦这一时？”
年近中年的南国皇帝向前伸了伸脖子。坐在皇座上的他，仿佛一只随时准备捕猎的秃鹫。
突然间他肥腻的一笑，道：“小子，临死前再看看美人儿吧！”
旁边的太监瞬时吆喝，尖锐的声音划破长空：“宣——温妃觐见！”
后宫娘娘怎可进到朝堂之上？底下的官臣也暗自纳罕，陛下这般是为何？
但当那紫衣美人拖着长裙，进入大殿的那一刻。
朝廷上炸了锅。
“陛下，这——”
“陛下，这万万不可啊！”
“这女人帮青云做了多少伤我南国军民的事情，不可啊陛下！”
皇帝在上面沉甸甸的站起身来，往下恶狠狠瞪了一眼，君王的眼神令刚刚的骚乱平息下去。
但是青云的脚腕再也支撑不住，那一刻他眼前乌黑，天崩地裂。
瘫在地上。
青云捂着自己的头，浑身颤抖不止，痛苦不可言状。
他如同高空下坠的物体跌在了地上，此刻就像碎片。
眼前的美人仿佛远远的看了一眼青云，但立刻收起了目光。信步走到南朝皇帝的跟前，请安。
“臣妾，参见陛下。
她的声音原本是明媚的，但此刻听来，居然像泥潭里的老鬼，从血肉里钻出来的妖孽，模仿人间女子的声音。
青云看不清她的脸了，仿佛昨日的情爱，只是一场春秋大梦。
青云的手哆嗦着往下，惨白的脸此刻是一点生气也没有，但他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捂住耳朵……
清莲，我的敌手，究竟是你吗？
生你让你的眠国，中就是被你背弃了吗？
地上的囚徒剧烈的咳嗽，用手艰难的想要制止咳嗽，当他再次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只看得见一片妖冶的殷红……
清晨的南国一片银华粉树，我是说，好多漂亮的桃花开的灿烂，像是花苞里染了山川里的阳光。她们盛开在不远处知名的乔山上，孟夏四月，此处开不败的垂柳如沐春风，是烧香拜佛的好时节。
佛寺的香火确实很旺盛。
男女老少好多人，在街市上做买卖，热闹非凡。
多的是一些提花蓝的妇人，或者清贫只穿一件素衫，挽着偏梳髻，手却领着自己的孩子；或者一看就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手腕上别着金色的环，一身桃红，或者橘黄，这天气也不料峭，衣裳料子也轻薄的很。
我很乐意上街，但看到春色盎然又不免伤心。
多半今天晚上我就死在这异国他乡的季节里了。
但是人早晚是要死的，这些天来，我也逐渐接受了自己会随时死掉的事实。今天也计划好了不回家了。
我知道我死的奇怪的方式。
我绝不能让沈稷看到。
“你怎么自己跑这里来不带我？”
忽然之间，那般熟悉又清冷的声音响起在耳畔。
“太——太——沈稷，你来干什么？”
“太子”二字差点在大街上脱口而出，我定了定心神。
“你不地道，昨天把被子抢去，我冻了一晚上。”
我正在街上看着一个妇人采摘的新鲜野菜，手里挑选着新鲜的菠菜。
他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实在有让人误会的。
我回怼，“可是我已经让你去那个小隔间睡觉了，结果你不听我的。”
“那是……本少爷累了，不知怎么就睡着了，”他盯着自己的脚尖，“我让你去小隔间，你不也没听我的？”
“你……”我真想过去揍扁他：本姑娘的房间，想睡哪里就睡哪里。
“好了好了，床头吵架床尾和，”那被我忽视了的卖野菜的妇人突然插话，爽朗的拍了拍沈稷，道：“小伙子也不知道让着你媳妇。”
说完她捂着嘴，一脸八卦的看着我们。
沈稷的脸强作镇定，神色保持淡然道：“这是我的婢女，哪里来的……哪里来的……”一向口舌伶俐的沈稷突然结结巴巴，声音都变低了，“哪里来的……媳妇……”
我也脸一红，慌忙把我刚才挑的野菜装进自己的菜篮，立马付了铜钱，像兔子一样跑了。
我知道沈稷还跟在我的后面。
往后一回头。
撞上他的眼神，这小子居然一侧脑袋躲我。
他的耳根子通红通红。
“原来太子殿下也经不住人当街调侃啊，”我心想。
我朝他喊道：“你过来！”
他眼神躲闪，脚步漫漫，走到我跟前，问：“干什么？”
我扑哧一笑：“你要走路，就光明正大走在我旁边，躲我身后干什么？”
躲在我身后，像个娇羞的小媳妇儿，娇滴滴的干什么？
阳光明媚起来，谁家的玉兰花盛开在道路两边，我一生中从未见过有堪比那日的花朵，它的花瓣那么干净，紫色就是极致的淡梅子色，粉色就是盛年桃花的颜色，无一不是透过如同金缕的四射阳光。
我恍然间觉得眼前的少年比我心中一直以为的太阳还要好看。他的肌肤上隐隐有光泽流动，雕琢般的脸沉浸在这片刻碎金，而我只闻到淡淡的木檀清香。
“怎么了？”他突然纳闷的瞧我。
我回过神来，神情安然，道：“你熏得什么香，熏到我了。”
“大男人从不带这种东西！”他剁下脚。
我心想之前那个冷冰冰，恨不得掐我的冷酷皇子到哪里去了。亏得之前我对他的评价居然是——寡言少语。
现在看来，也许他只在眠国的时候才会冷漠如霜。
也许是因为在那里他是太子。
也许是在这里，除了我以外没人认识他。
想来，他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了。听说上月才过完生日。
比我小……三岁。
“我一直想对你说一句话……”我紧张不安了，脸上刚刚退去的红色此刻又上了脸，想喝了假酒。
他看着一脸绯色的我，此刻居然安安静静的听我讲，只是颇不安分的踢走了脚边几片光滑的碎石。
他的眼睛此刻就像皎洁的月，俊逸的眉如墨画。
我鼓起勇气，一脸真诚的看着他。
半晌，讲道：
“或许……你能当我弟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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