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管理

王婶喏喏的搬了椅子来坐下，将自家女儿搂在怀中，等林逢春问话。

        春日里阳光正好，吃进嘴中的面条劲道又有韧性，鸡汤香浓，上头卧着的蛋里头都渗进了鸡汤的鲜香味，好吃的林逢春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心情无比巨好。

        咽下口中这口面，她忍不住夸道：“你做的很好吃。”

        被夸的王婶也很是开心，做饭可是自己的拿手本领，不夸口的说，她从前可是跟着她们那边的大师傅学过的。

        “少奶奶吃的开心就好，小人也就这一样能拿得出手的。”

        林逢春摇头又点头：“那也很厉害，一个人能把一样东西做到精，做到别人都达不到的地步，那就是很厉害，镇上和县城的另说，至少我没吃过别人做的东西能有你这样好吃。”她奶做的菜也好吃，但两个地方做的风味都不相同，不能用来做比较。

        被人这样认可，王婶心中热乎乎的，不再像刚开始那般拘谨了，两人笑呵呵说了会儿话，林逢春这才开口问自己想问的：“跟王婶一道儿过来的人都是一个村子的吗？”

        “也有同村的，不过少，大家伙儿一路上逃难都走散了，原是不用背井离乡的，只那边的县太爷不当人，贪了赈灾粮，我们这么群老百姓，没住没吃没喝的。”说到这里，王婶红了眼眶，深吸一口气，又继续：“只得往各个地方四散而去，可怜我家当家的，为了我和女儿省一口吃喝，没扛住硬生生冻死在了路上…”

        她怀中的女儿也红了眼眶，要哭不哭的样子。

        这让林逢春想起了自己父亲，也是伤感，安慰她道：“都会过去的，那县太爷也一定不会有好报，你要往前看，还有大丫呢。”王婶的女儿叫大丫，夫家姓张。

        她不大会安慰人，也只有这两句干巴巴的话，急忙忙塞了两口面，让王婶她们走了，怕她们在她跟前想着这事儿心中难受。

        人走后，林逢春叫自家大弟：“林探夏，快来！”她还有事儿没解决呢，得问问自家弟弟。

        林探夏放下手中的修补到一半的草席，无奈的走过去，坐在她跟前，问道：“咋了？”

        林逢春想了想，又使唤他：“你再去拿点纸笔来。”

        刚坐下的林探夏转头就使唤林朝秋，林朝秋坐地上头也不抬使唤林暮冬，家中年纪最小兼老实人林暮冬无人使唤气呼呼地往后院走，边走边嘀咕：“娘我跟哥你为什么不一块儿生出来……”。

        林暮冬跟林朝秋是双生子，只比林朝秋晚出生一个时辰。

        坐在一旁无声无息的林母：“……”

        林逢春：“……”

        手中有了纸笔，林逢春问自家弟弟，这家中人口现在这么多，怎么分配干活都麻烦，家里可不止种地这一样呢，先前建房那会儿也就认了认人，管人这种事儿都是让刘妈妈来的，前两天她还隐晦提过说自己年纪大了不大能管得住有些人。

        “你说这怎么整？咱们要不要将人聚在一处，挨个记了问下谁都会些什么，就像王婶那样，会做饭就去厨房干活，会养鱼的就去养鱼。”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成算，但还是极需要人来认可，陈惜春现在不在，那就找弟弟来问。

        找王婶问话也是想打听下这些人是不是一块儿的，怕他们串通一气儿不听使唤，刘妈妈能跟她说管不住这样的话也绝不是空穴来风。

        “姐，我觉着你这主意不错，分工明确干活儿才会省时省力。”林探夏先是认可自家姐姐想法，话风又是一转：“不过，姐。这庄中的事儿得管起来了，我前几日见到好几个在村中乱晃的，什么也不做，就像是二流子一般。”

        更难听的他没说出来，林探夏从现代而来，自认自己心中站着人人平等这样的想法，也从不会刻意苛责他人，或者说看不起奴隶什么的。因为并不用他说，很多人都对自己身份有基本的自我认知，不会过度跨出那条线，尤其是在古代这种奴隶合法的时代，身为奴隶自然有奴隶的行事法则，他不能改变也无力去改变，只能站在古人的角度去看待。

        但这群人，不是说人家没有自知之明，而是他们从前也是跟自家一样的普通农户，因而就总有那么两个人，心态上是转不过来的，再加上他姐又没有什么管理经验，所以后面会出些小事儿是必然的。

        比如说，那几个二流子有事儿没事儿在村中转悠，调戏村中的小姑娘；再比如，将陈庄当成自己家，在村中趾高气昂的，说话眼珠子挂天上的，这些人不是没有，只他姐前段时间忙着还没能注意到。

        林探夏提出建议：“姐，要管好一个人口多的庄子，规矩就得给他们立起来，不然日子久了，便就会奴大欺主，家中整日不得安生。”他其实懂得也不多，但老话说得好，无规矩不成方圆，他姐想要经营好这么个若百人的庄子，要学的必然不少。

        “像是刘妈妈，姐你要是让她管，那就要给她脸面，给她面子做足了，要在众人面前说明白了，她就是陈庄的管事妈妈，前几日我还见着有人呛她说她名不正言不顺从前就是个烧火老妈子。”

        实际上刘妈妈真的是当得上妈妈这个称呼的，毕竟她可是婆婆的奶妈，自小带着婆婆长大的，婆婆走了，本给她找了个好去处。但她自己不愿，非要留下来照顾陈惜春，这都是陈惜春说给她听的，刘妈妈还有个女儿，嫁给了何家一个管事。

        居然敢有人这么呛她？林逢春点头，深以为然，觉得弟弟说的对，庄中的人的确要管管，于是她又问：“弟，你说我去拜个师咋样，跟人学学怎么管。”

        林探夏傻眼，这东西还能有人开班教学么？他看着他姐在纸上写着的第一条：替刘妈妈出气。

        林探夏：“……”

        自林逢春嫁进来，刘妈妈对她一直都挺好的，现在她受了委屈，自己自然也当投桃报李，给她找回场面！

        “姐，那什么，咱们要是拜师的话，记得找个正规机构哈。”林探夏不放心的叮嘱，他怕他姐被啥江湖骗子给骗了。

        第二条，拜师学习。

        林逢春认真写下，然后抬头：“鸡狗？什么鸡狗？”她没听明白大弟说的啥。

        “不过拜师儿这事儿还得找你姐夫，他肯定有门道。”陈惜春舅舅家那边肯定有会管理庄子的，到时候花了银子请人来教就行，实在不行，还可以请别人嘛，有庄子的又不是她们这一家，用一点银子换长久的持续收入，还是很划算的。

        姐夫？想起陈惜春那不靠谱的性格，林探夏心中一个咯噔，眼前发白，他好像已经能看见他们两口子误入江湖传销的场面了。

        下午陈惜春回到庄中的时候，庄道边聚了一大群人，是买来的那些庄仆，都排着队不知道在做什么。他手中拎着大包小包，好奇走到前面看了看，就看见队伍最前头摆了张大桌，三个弟弟拿着笔在那边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俱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他媳妇悠哉悠哉坐在一边嗑瓜子喝茶。

        “叔，你叫啥？”

        “俺是你壮叔，嘿，这娃子年纪小小字写的真好哇。”

        “……，叔，我是问你名字，你记在文书上的名儿。”

        “咋？壮不会写么，叔会，叔来写！你就写你壮叔！”

        林探夏额头上青筋直跳，恨不得原地去世，旁边的林朝秋和林暮冬也是，同样的焦头烂额。

        明明只是个简单的统计登记，但这些人问啥回的都是牛头不对马嘴的，硬生生给他们增加工作量，有的人说话他们还听不懂。

        “噗……”陈惜春笑出声来，引来三人幽怨的目光，他转身，身子一抖一抖的，明显还是在偷笑。

        林逢春拿了纸分给三个青壮，上头密密麻麻写了东西，她说：“你们三个，把这纸上的内容当着所有人念三遍，什么？不认字？”林逢春傻眼，没想到会有这情况，那三人也涨红了脸，看着少奶奶震惊的模样，都不自在地低下了头，盯着脚尖动也不动。

        梨花村中上到老人，下到孩童就没有不识字的，村中开办的族学不知道开了多少年，教人最基本的读书识字。村中人家也有那么几个老秀才留在私塾教学，有好的苗子便会好好教，打下基础，有天赋家中又小有资产的就给人送到镇上念书。不管能不能更往上一步，村中人都觉得念书是一件好事儿，拦住他们没有继续念书的原因也只是烧银子罢了，若不是这样，梨花村指不定真能出几个当官的。

        总而言之，梨花村是个带有书香气的小村，外村的姑娘都想嫁进来，本村的姑娘不愁嫁。

        所以这几个大个子青年不识字，林逢春实在不理解，她一直坚信，识字的人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吃亏的，就算是找活儿做都会比不识字的容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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