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景公
翌日一早，司徒皇怀便亲自坐车来接非研和韩重入宫面见宋国国君。
非研的身影甫一出现在大殿，坐在上方的国君便立刻起身走下台级，快步走到非研面前，高兴地大声说道，“寡人总算把先生盼来了！”
非研深深施了一礼，后面的韩重跟着行礼拜见国君。
眼前的老国君、宋国景公年逾六十，胡须皆已近全白，但面色红润，精气神十足。
景公以谦德仁厚闻名于世，十余年前非研肯为景公做法以驱荧惑之祸，也是感念景公不肯因为天灾而降人祸于百姓身上。
景公拉起非研的手，热切地看着他，“一别数载，先生风采更胜当年。”
非研淡然一笑，“此次出行仓促，蒙大王照拂，容我师徒暂时有个落脚之处。”
景公听到“暂时”两字面色一变，有些迫不及待地说，“寡人欲请先生为左师，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下面群臣微哗，面面相觑。
数年前，景公曾经将左师桓巢之弟桓魋当做亲生儿子一般对待，但桓魋恃宠而骄，渐至失控，甚至起事欲害景公。桓魋之乱平复后，景公伤心很久，并不得不将六卿都进行了调整，唯有左师之位迟迟空悬。三个月前，景公终于似乎定了人选，瞩意灵不缓，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祁非研来。何况，非研虽擅法术，曾为国君破解荧惑之祸，但从未入仕为官，能否胜任左师之职尚未可知。
皇缓和皇怀几个老臣互相看看，琢磨着得说点什么，但又深知景公能如此对待祁非研，必是心意已决，恐怕劝说无用反遭国君猜忌。
正沉吟间，便听非研平淡而坚定地说，“蒙大王抬爱，某不敢受。”
这下群臣均又愕然。景公也对非研的拒绝感到意外，热切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只听非研继续说道，“某家族训不得入仕，某不敢违背。但小徒韩重，自幼得某教导，略知古今，稍晓经略，或可为大王效绵薄之力。”
说罢，非研深深行了一礼。
景公没有说话，转过身，默默朝王座走去，脚步有些沉重。坐回王座之后，景公依然微微垂头沉默着。
韩重看着依然保持行礼姿势的师父，内心有些忐忑。
师父这番举荐，他是知晓的。
在来之前的路上，师父曾低声叮嘱他，此次觐见，景公必会要求自己入宫，自己早年以“不得违背祖训”为由推脱，现在受人荫庇，断无理由无所回报。
当时韩重对师父说，“若师父不肯为官，咱们也可以开个医馆，维持生计。”
非研摇头，“当今天下乱世，各国逐雄，难寻一方净土。紫玉尚未完全恢复元气，仍需许多名贵药材补养，普通医馆之经营恐难维系。”
说完，祁非研看着韩重，问他，“重儿，师父问你，你可愿入朝堂？”
韩重有些意外。跟随非研这十数年，韩重不仅掌握了一身医术，更熟读经典、学习治国方略，但是他谨遵师父教诲，从不轻易自显，一心治病救人。
祁非研接着又说，“此番必然难以推辞，师父此生已立誓不入朝堂，但并不如此要求于你。未来，也许还能有一番作为。”
韩重幼年颠沛流离，遇到师父之后才过上安稳日子，虽然在吴宫中的几年亲眼目睹了权力，但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站在朝堂之上。今日师父如此一说，韩重恐怕不得不重新思考自己的未来。
现在眼看景公迟迟不表态，韩重感到有些难堪。也许景公只是想要师父吧……
此时，景公忽然展颜道，“既然先生族训难违，寡人不便再做勉强。先生极力推荐爱徒，想必亦是人才，寡人正好有一桩心事请教。”
非研立刻说，“谢大王体恤。请大王赐教。”
韩重跟着深施一礼。
景公说道，“夫子说过，治国之根本在于君。君善则睦邻，君仁则惠民。寡人在位四十载，上忠天子、下爱百姓，与诸侯亦保持和睦，但当今天下，晋楚虎狼之势，齐秦问鼎之心。寡人虽无意逐鹿，又如何独善其身？”
景公所说的乃是当今天下大势。六百多年来，蒙天子庇佑，宋国一路顺风顺水，亦曾与别国争雄。自襄公以后，景公勤勉，将宋国治理得国泰民安，更亡灭了蠢动多年的近邻曹国。然而景公年事渐高，在这乱世之中如何生存下去，成为暮年国君最关心的问题。
韩重思考片刻，沉声回道，“宋历代国君均以德为政，恪守礼乐。及至大王，修行仁义，追道契汤，世所称赞。虽曾有桓魋作乱，亦无损公家根本。然当今天下，群雄环伺；宋国披山带河，土地膏腴，繁荣已久，故晋之东进，楚之北图，必与宋促外交之盟。宋身处夹缝，难以独善，不若结盟而不争盟，勤天子而近诸侯，可图长久之道。”
景公问道，“何不争盟？”
韩重答道，“结盟者，不与各国结怨，尚可游刃有余。争盟者，易招嫉恨怨夺。百数年来各方争乱不休，民生实苦，不若休养生息，长治久安。”
景公听罢，含笑点头道，“好一个‘结盟而不争盟’!非研先生高徒！司徒，你先带先生师徒二人到右殿，待群臣议事完毕后寡人还要与先生师徒细谈。”
韩重心中知道自己算是过了景公这关，他偷偷看了一眼师父，后者给了他一个鼓励和肯定的眼神。
(https://www.mxgbqg.com/book/12991128/18057415.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mxgbqg.com。梦想文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m.mxgbq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