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测试精神力等级的方式，主要有两种。
一种是流通于市面的旁门左道，黑店里都能买到。
它是一张类似白色塑料片的东西，上面涂着化学药剂。只要戴上精神力导出器，距离三米之内，塑料片就会根据释放出来的精神力等级进行变色，不过准确性只有百分之七十左右，经常会误测。
另一种来自于官方，专门测试精神力的仪器，价格亲民。
家里条件不太差的人，都会买一台放着。毕竟很多好工作和好学校，都对精神力等级有要求。而精神力这东西，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很多人把仪器买回家，就像体重秤一样，过几个月就测一测，看看自己进步了没。而且仪器测试更精准，还会智能地给出后续锻炼建议。
花双双家里摆放着，正是一台仪器。她积蓄了三年好不容易才买回来的，当宝贝一样地供着。
纯白色的仪器上一尘不染，大概半人高，一只笨重的头盔挂在伸展臂上。
多絮抬脚走过去，忍不住摸了摸，接触这些东西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不禁有些怀念。
呵，她嘴角咧了咧，不该说是仿佛，的确是上辈子的事了。
“开启。”花双双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辨认出声纹，测试仪顿时自动打开透明舱门，里面是类似躺椅的装置。
多絮戴上头盔，坐进舱门里的躺椅，缓缓闭上眼。
精神力的运用对她而言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熟悉。
四周安静无比，多絮集中注意，顺着连接头部的数据线触手释放精神力，释放的那一瞬间，脑子里所有东西仿佛都堵成一块石头，密不透风，无法挪动分毫。
精神力应该像水一样柔韧，顺着脉络流淌，不该这样。
测试仪的屏幕上没有任何反应。
多絮眉头微蹙，加大对脑部的刺激，强制输出精神力，用力过大，下丘脑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仿佛无数根尖锐针毫扎进去，痛得叫人发疯。
多絮不管不顾，一张脸惨白无比，咬牙继续。
【嘀——请测试者立刻结束测试】
测试仪发出不带感情的机器音，继续警告：【为响应精神力安全法第一章第六条，为保护测试者脑部安全，对该测试者的脑电波将停止链接输送】
声音刚落，多絮脑中所有的刺痛都停止了，“嘀——”的一声，测试仪界面上红灯一闪，她感觉到头盔内的数据线缓缓下落，也没有了链接功能。
多絮在位子上坐了几息，然后取下头盔。
她脸色很白，额头上隐约几根青筋凸起，似乎用脑过度。
这时候，测试仪响起一首治愈系配乐，在舒缓神经的隐约中，机械音比之前的语调多了丝温和，输出安慰语句——
【测试者精神力呈封闭状，无法输出运转，请不要死脑筋硬扛。开发精神力并非人生唯一出路，条条大道通罗马】
多絮叹一口气。
花双双在旁边听了先是一愣，随即仰头哈哈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我的天呐，原来还有这台词？”
测试仪以前会说的结论，一般是后续训练方向，对于未开发者，则会根据天赋提出适合哪类基因改善或大脑刺激手术。
她还是头一回听到，仪器直接建议测试者不要死扛，哈哈哈，笑死人了。
花双双擦擦笑出来的眼泪，嘴角还咧着，目光却是不善：“行了，出来吧，别挣扎了。不管你话里有多少真假，一个月时间，配不出稳定剂就去死吧。”
多絮抬眸，站起身回道：“谢谢收留。”
见她不怒反谢，花双双眯了眯眼，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多絮望着她背影，脸色越来越沉重。她手掌捂住脑袋，回忆刚才输出精神力时的感觉。那股凝滞感很熟悉，还有她竭尽全力时传来的刺痛……
虽然没有依据，但是凭直觉她知道，身体不是她的，可大脑是她的，绝对。
精神力一点也发挥不出。
有人动了手脚，而且动手脚的人，绝对不是外面那些野鸡医院能办到的，这种程度的封印，对四大来说都不是易事。就她所知，天宫星系内能操作这种程度手术的，只有一个地方。
多絮垂眸，压低声音，咒骂一句：“中心科技院那帮畜生。”
第二天刚蒙蒙亮。
垃圾堆那儿几乎没什么人。丢垃圾的飞艇一天来两次，一次是将近中午的时候，另一次则在傍晚，落星区居民大都在这两个时间才围过来。
多絮在身上脸上擦了泥巴，掩住殊色。她把头发也粗暴地绑成一团，这样在奔跑的时候不会被人从后面扯住。
她蹲在垃圾堆里挑挑拣拣，里面都是一些馊坏的汤水，还有脏兮兮的淀粉类食物。营养剂那些是不用想了，哪怕是劣质的盗版产品，也会在刚丢下来的时候被人一抢而空。
这个时候，肚子冒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多絮重重叹一口气，唉，觉得自己更凄惨了。
她看着眼前这些难以下咽的玩意儿，一脸生无可恋。她已经沦落到看这些东西都能肚子咕咕叫？理智上唾弃，生理现象却控制不了，没办法，从昨天开始，她就什么都没吃。
多絮努力从这里面挑些能入口的，正狼吞虎咽，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些脚步声。
她停住，把手里食物塞进袋子里，状似自然地起身离开。
后面的脚步声也跟上。
她加快脚步。
后面几个人也跟着加快速度。
多絮顿时拔腿狂奔，只恨这具身体不给力，跑再快也就这样，她能听到身后的人在大笑，已在庆祝猎物即将得手的喜悦。
“抓到了！”男人粗擦的手掌拽住她胳膊，狠狠一用力，将她摔在地上。
多絮眼冒金星，头昏眼花。
下一刻，就有男人骑在她身上，抬手在她脸上胡乱擦几把，露出五官分明的的脸蛋来。男人喜道：“果然没认错，就是昨天在叶老大那儿的妞！”
加上他一共有三个男人围上来，脏得像乞丐，望过来的眼神冒着光。
“啧啧，到底是叶老大的眼光，这种货色在落星区根本见不到。”
“叶老大这也舍得放走？”
“明摆着想让这小妞吃点亏，懂得在落星区生活艰难后，就自然而然会主动贴过去了，哈哈，叶老大向来喜欢主动的。”骑在多絮身上的男人说，“咱们先替叶老大□□□□，艹，忍不住了，老子已经憋好几个月了。”
另两个男人蹲在一旁，动手动脚占便宜，垂涎道：“那你先上，我们排后面。”
多絮冷眼观察他们，这三人身材瘦小，从面色来看长期营养不良，应该处于落星区的底层，只有在人少的时候才敢在垃圾堆里刨点吃的。
结论就是，战斗力不强。
一对一的话，即便以目前的身体也有胜算，毕竟格斗技巧她没忘。棘手的也正是这点，对方有三人，哪怕干翻一个，另两个也能循着空隙攻击她。
她背部藏着一把小刀，是今早出门时从手术台上顺过来的，就是为了危急时刻防身。
“轻点，别把衣服撕破了，连这件都是借来的。”多絮突然开口。
男人们一怔，预期中的哭泣挣扎并没出现，他们没料会听到这句。
趁这个空隙！
多絮拔出小刀，划破身上这人咽喉，看他捂住脖子后退，跳起身一脚踹在膝关节上，再补上一刀。
“你……”这人一句话都没说完，就咽气了。
多絮并不恋战，一脱困就飞快朝远处逃去。
最好的结果就是另两人被吓退了，毕竟她跑不过他们。
脚步声踏踏响起，一声比一声重，一声比一声快。
多絮心下一沉，坏了，他们追上来了。
她对落星区的地形并不熟悉，逃跑路线乱无章法，拖越久越不利。身后追赶的男人被她的反抗激起怒火，骂道：“外面来的臭婊|子，等老子逮着了，把你剥皮扔沸水锅里煮了！”
前面就是一面一米多高的破旧围墙，多絮来不及细想，手脚并用爬上去，结果重心不稳，一条腿刚翻过去就摔个狗吃屎。
“嘶。”她轻呼一声，下巴磕出血丝。她抓紧时间起身继续逃，刚抬眸，恰好迎上一双苍老的眼睛，淡灰色的瞳孔映着她的脸庞。
多絮一怔。
下一秒，一面臭气熏天而且脏得结痂的毯子蒙到她身上。
老人的声音很轻：“躲好。”
敌友难辨，但脚步声近在耳边，多絮只有选择赌一把，情况总不会更糟，总不可能这里每个人都像尤肯那样是个变态。
隔着一层脏毯子，能听到外面对话——
“那臭婊|子呢？怎么不见了？”
“何老头，你有没看见一个女人跑过来？”
多絮暗道，原来这老人叫何老头。
何老头笑呵呵摇头：“没看到。”
“不可能！我明明看到她往这边来了！你是不是包庇外人？！”
何老头打哈欠：“包庇个啥呀？没看到就是没看到。”
“你肯定把她藏起来了！咱们落星区的规矩你懂不懂！无论多少私仇旧怨，绝对不能帮外人！否则就是背叛！你不能因为跟叶老大……”
“闭嘴。”何老头的语气变差了，冷眼望去。
这两男人顿时噤声。
何老头嗤笑一声，掏了掏耳朵：“你们聋了？听不到我说的？”他抬眸，面无表情道，“没看到，滚，我要休息了。”
无论这老头子如今有多落魄，当年都是跟叶仲雄齐名的人物。哪怕他精神力退步了，格斗能力也不及年轻时，可万一藏有其他杀手锏呢？
两男人对视一眼，默默离开。
过了好一会儿，何老头的声音再度响起：“出来吧，他们走了。”
多絮掀开毯子，盘腿坐地上，面对面望着他说：“谢谢。”
何老头一脸不正经，猥琐道：“光嘴上道谢有什么诚意？真感谢老头子的话，要不陪我睡一觉？哎呦呦，好多年没尝女人的滋味了，老光棍活得不容易啊，每天晚上都只有五姑娘陪着。”他抬起手，收了收五根手指，看着上面的皱纹叹道，“这么多年，五姑娘也老了。”
多絮：“……”又是个老色批，男人无论年纪小年纪大都这样？
呵呵，她算是明白了，这地方就没个正常人。
何老头瞅一眼她反应，脑袋立刻耷拉下来：“唉，果然嫌弃老头子，也对，你连野狗那张刀疤脸都看不上，何况我这种老头子呢？”
“野狗？”多絮嘴里吐出这两个字。
“叶狗，野狗，他姓叶么，是不是很合适？”何老头情绪变化很快，一下子又兴致勃勃，“听说你当众驳了他面子？好样的，就不该把那条狗当人对待！冲这点，我今天才救你。”
多絮好奇道：“你跟他有仇？”
“一定要有仇才能讨厌？”何老头毫不避讳他跟叶仲雄的关系，哼笑道，“他在落星区里称王称霸，好不威风。可对殖民星其他地方的人呢？呵呵，活得就像条狗一样，谄媚得冲那几个家族吐舌头摇尾巴。他苟延残喘，连搏一搏的胆子都没有，他不是狗谁是狗？”
多絮沉默许久，突然开口来了句：“唐臻上将打赢那场战争后，哈克星就回归了，不应该再称为殖民星。”
何老头掀起眼皮子，瞥她一眼。
多絮继续道：“如果连自己都站不起来，别人怎么扶都没用。”
何老头轻笑：“这语气，啧，果然是外面来的人。”
多絮反问：“我说错了？”
何老头：“你知道在落星区里，最糟糕的是哪件事？”
多絮想了想，道：“没有食物，没有希望，没有未来。”
“不是。”何老头断然否认，“食物和希望都很重要，可凭努力也能挣出来。我们活得像畜|生，可我们有血有肉有感情，我们也是人，别真把我们当成畜|生。只要给我们个机会，这些都不过是小事。”
多絮皱眉：“机会是要自己争取的。”躺着坐着，难不成等天上砸大饼下来？
“困住我们的从来不是那堵矮小的围墙。”何老头顿了顿：“落星区的人没有身份证明，出去了也只有沦为奴隶，被人圈养。”
此时，刚好一架小型飞艇从上空划过，“呜——”的一声长鸣，一朵朵云烟绽放在苍穹中。
飞艇黑底金边，机身上印着一个“李”字，龙飞凤舞气势磅礴，朝着落星区方向降落。
那是李家的私人飞艇，哈克星最大家族。
何老头抬头望天，看它消失在眼帘，这才收回目光。
多絮怔住，下意识就反驳：“不可能。”
同盟政府早就废除了奴隶制，若是被检察院抓到，不管你多有钱，都能罚到你倾家荡产，甚至还会坐牢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没人敢冒这个险。
何老头冷笑：“为什么不可能？”
多絮：“因为有法律规定。”
“呵呵，在哈克星，法律算什么？大伙儿都知道，连政府都不过是那几个家族的傀儡罢了。”
多絮仍不相信，道：“哈克星隶属同盟政府，如果违法，首都星肯定会派人过来。”
何老头斜眼睨来：“他们犯法了，可是来人了吗？”
多絮抿嘴不语，顿了顿，找借口道：“肯定是首都星不知道情况。”
“哈哈哈哈哈……”何老头大笑不止，他眼底有嘲讽，“别逗了，咱们落星区人没有自欺欺人的习惯。上头的人怕麻烦，担心引起动乱，所以懒得管。”
多絮坚持道：“当年，唐臻上将攻下哈克星的时候，并没有收到这样的情报。当时她还在这里停留数天，可始终没人检举揭发，是你们没把消息传出去。”
“呵，那位唐上将啊，再厉害也不过是政府的走狗。”何老头不屑道。
多絮瞪眼：“喂，怎么说话的？”
何老头：“你是她的崇拜者？”
多絮语气中不掩骄傲：“这可是宇宙第一人，精神力强悍至顶级的人物，从无败绩。”
何老头笑了，继续泼冷水：“不管多强，都已经是个死人了。”
多絮：“……”竟无法反驳。
刚才经过的飞艇已安全降落，没一会儿，停靠的地方传出激烈的枪击声，青天白日下，光焰照亮半边天空。
此刻，那个方向，死一般的寂静。
何老头脸色沉重，“呸”的一声，朝地上吐口唾沫：“不跟你瞎逼逼了，我过去看看。”
多絮朝那方向眺望一眼，也跟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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