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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节 艰难抉择


“看来真是下了决心啊!”夜武讷讷地念叨了一句,走进内室,和衣躺在床上,仰望着层层的幔帐,开始发呆。

        但夜武的安闲并没持续多久,马上就要过年了,家事特别繁杂,而其中最为麻烦和重要的一项就是送年礼。

        倘若换了旁的人家,还可以依循旧例,但这一点在夜家是行不通的。夜家自打搬到佑都之后,别说是年礼,就是平常的人情来往都是节节攀高,从一般的邻里亲朋,一点点地开始随着夜英的生意、唐文清的交往以及夜武职务而转变,等到乔氏过门儿后,人情来往中竟然有七成是和官宦、世家来往了。

        若不是乔氏心思细腻巧妙,唐文清尽心提点,夜问心强势,在佑都时,夜家的年礼就很容易出问题了,而到了卫都后,这第一年的年礼,可以说是重中之重。

        眼见着送礼的日子已经到了,夜家也收到了几份年礼,夜武实在是坐不住了,到底还是去求助于唐文清了,“大嫂说,她能帮上我的也不多。”乔氏对卫国和旁人一样是两眼一抹黑。

        唐文清笑了,随手递给了夜武两份名单,其中一份上写的是一些他们这一届进士的同年,就是夜家宴请后选中的那些人,后面附上了官职,另外一份则要厚得多了,上面林林总总地记录着卫国现有世家和官员的各种信息,简直就是一张有关官场的交际网。

        “事情虽然有些急,可也得斟酌着办才好。”唐文清意有所指地说。

        夜武点点头,静等下文,唐文清却不再说了。

        夜武明白,这又是一道考题,而且比以往的题目都要难些,不过……夜武看了眼唐文清充满鼓励地笑脸,深吸一口气说,“我知道了,定会尽力办好。”

        江湖是不容小觑的力量,但有些手段毕竟见不得光,而且怎么都无法和朝堂的力量相比,唐文清交给夜武的,是夜家的另外一份根基。

        当然,也许这份助力夜家可能没机会用上,可两条腿走路总归会比一条腿来得便捷,再说,想要家族的基业长久稳定,就需要家里的每个人都贡献力量,这也是为家人的个人发展做打算。

        “二公子,该往前头去了,二少奶奶在外面等着呢!”小厮的提醒,让夜武从书案上抬起了头,这才发现,日已西斜。

        “前头”指的是夜大牛夫妇住的劲松堂,除了夜问心和唐文清外,夜家的三兄弟每天晚上都要去那里吃晚饭,如果不去的话,就要派人传话并说明理由,因为早上全家人都要在一起习武,所以每天的晚饭既是一家人议事的机会,也代替了每天的晨昏省定,这是夜家的规矩。

        夜武披了外裳,出了门,发现裴氏正在廊下垂头缩肩地站着,便皱了皱眉,他这一忙起来,差点儿把早上听说的关于裴氏的事给忘了,此时见到裴氏这样,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摆这副样子给谁看呢?”

        夜武这一说话,裴氏的身姿就挺了起来,她抬头看了夜武一眼,“麻烦爷给老太太带个话儿吧,今天晚上我就不到前头去了,等晚上爷空闲了,我再和爷说话儿。”声音虽然有些颤抖,却还算平静。

        夜武本想呵斥裴氏两句,可他看到,裴氏的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这副样子,的确不适合出现在夜大牛夫妇的面前,就把话咽了下去,只“嗯”了一声,就独自出了院子。

        要上马车时,夜武问跟在身旁的小厮,“二少奶奶,什么时候来的?”他想起,方才裴氏的脸颊上还带了两团不正常的红晕。

        “下晌儿一共来过三次,前两次见公子一直忙着,就没让小的叫,最后这回在门外等了有多半个时辰,也没让小的叫,实在是时辰到了,这才……”小厮一板一眼地回答。

        卫都的冬天和佑都比起来,那是真不冷,连河水都基本不结冰,偶尔才会下雪,但因空气潮湿,冬日的风就带了湿寒,用夜杨氏的话讲就是“很伤人”,裴氏在背阴处站了那么久,想来也不会好受,就算穿了后衣裳也难免瑟缩,可谁又让她站了?!

        是“苦肉计”吗?夜武想,对小厮挥了挥手表示他听到了,又想起,刚才裴氏和他说话时,用的称呼也变了,以往裴氏是称呼他“二郎”的,而刚才则一直叫他“爷”。

        夜武没乘马车,而是走着去劲松堂,他觉得他的脑子和心都有点乱,需要静一静。

        见裴氏没来,夜家父子三人都没说什么,只有夜杨氏问,“她怎么不舒坦了?是不是有了?”

        夜武有点烦,“哪有的事儿,不过是下半晌儿被风吹着了。”

        夜杨氏不依不饶,“她又没出门逛,哪来的风啊?你们年轻人知道些什么?!”又吩咐了人去请郎中。

        夜武有苦难言,只能随夜杨氏去了。

        大家这才做下来吃饭,因为乔氏和裴氏都没来,夜家人五口人就又恢复了往日习惯,边吃边谈,谈话的内容也比平日里随便了不少,夜杨氏半是感叹半是抱怨地说,“这娶妻娶贤,旁得都是次要的,首先这人品和性子得好!”

        夜英知道夜武心情不好,就插话说,“娘啊,我娶媳妇儿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夜杨氏笑了,“那是因为你那媳妇儿,不差在这个上,光有好品性也不行,要说这顶顶重要的,还就是开枝散叶儿!”又带着欣慰说,“现在看来,老大这媳妇儿,是啥也不差喽,还是多亏了心儿有主意啊!”

        夜英也“嘿嘿”地笑了,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见夜武脸色不好,夜杨氏心下有些不忍,“老二媳妇儿啊,若是能生,旁得也没啥,有心儿和文清在,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想想又说,“其实都不用他们,我看乔氏就捏得住她,说来说去,还是得生,多多地生!”

        “噗——”夜杰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来,“娘啊,知道的你这是在给我们说媳妇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在买老母鸡呢!”

        夜杨氏抬手就在夜杰脑门子上拍了一下子,“你还有脸笑话我,就你是个不省心的,趁早给我把媳妇儿娶回来,省得整日里在外面混作混闹的……”

        夜杰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着,“我咋了,我可是洁身自好得很,总不能随便领回一个来吧,你刚才不是还说娶妻娶贤吗?”

        夜杨氏被噎得一顿,叹息道,“咱这日子眼见是越过越好了,可这过好了,也是麻烦,家业太大,旁人眼红就算了,我看心儿和文清还铺排得开,就是这家里人也起了小心思,这可怎么是好啊?我也不指望你找个门第多高的,咱家真不差那个,只要你们能过得顺意,不给心儿和文清添乱就行了。”

        夜杰嘻嘻地笑了,“娘啊,你说的这个可不好找啊,人家都说咱家富可敌国,就是娶个公主回来,也未必就是个不贪财的,你没看那个什么静灵,见到咱家的大船,那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夜杨氏再次语塞。

        夜武的心里也是一动。

        夜杰对两个哥哥挤眉弄眼儿,“你们看看,这金子太多了把咱娘给愁的!”

        “你这小子!”夜大牛都被夜杰给逗笑了,“就会欺负你娘!”转头对夜杨氏说,“你也是,瞎操心,我看就这样就挺好的,二媳妇儿这过门儿也还不到一年呐,你老是急个啥?”

        夜武没笑,他还在想夜杰刚才的那句话,“富可敌国”,是啊,夜家的富贵可不是那么好消受的,就连静灵公主都如此,裴氏是什么出身啊?没一下子欢喜疯了,就不错了!

        或许是听说夜问心许他另娶后,心情放松了,夜武忽然发现,其实裴氏也不那么讨厌了。

        这顿饭,夜武一直吃得有些闷闷不乐,话也很少,吃完了的时候,下人来回话儿,说已经请郎中给裴氏诊治过了,的确是伤了风,并不严重,估计吃两付药发散发散就能好。

        夜杨氏就催着夜武回去,“怎么也是夫妻,这时候好歹要多照顾着,”又说,“门第不好,也怪不得她,咱也穷过,她就一个人,想想也是挺可怜的。”

        夜武就着这个由头回了自己的院子,没想到刚进了院子,就看到裴氏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夜武就有些烦了,“不是病了吗?怎么不好好歇着?还想病得厉害些是怎么的?!”

        裴氏一愣,紧接着泪水就止也止不住地掉了下来,“我吃过药了,已无大碍,方才说了有事要和你说,怕你以为我又是躲着找借口,也怕,过了今日我就不敢说了……”还没说完这最后一句,裴氏就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夜武见不是个事儿,一把抄起裴氏大踏步走进裴氏住的东厢房,将她扔到床上,恶声恶气地说,“那你说吧!”他倒要看看裴氏还要怎么闹腾。

        裴氏咬着牙,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我自请下堂,除了攒下的月例银子,啥也不要。”

        “行!”夜武早有思想准备,这时连个停顿都没有,“回头我安排人送你回去!”转身出了屋子。

        夜武身后传来了裴氏压抑的哭声,但裴氏一直没像夜武猜测的那样跳起来拉住他、求他,也没有像在院子时大声地哭。

        夜武又回了书房,可他什么都干不下去了,耳边似乎总响着丝丝缕缕压抑的哭声,还有夜杨氏今晚对他说的话,“怪可怜的……”

        夜武烦躁地推开了面前的纸张,打算回自己的屋子,走到院子里时,看到小丫鬟正端着刚熬好的药往裴氏的屋子里去,夜武不禁问道,“不是说吃过药了吗?”

        丫鬟说,“二少奶奶说,现在再吃一剂,好好睡一觉,明儿就不碍了!”

        “胡说!那药是乱吃的吗?”夜武没来由地恼怒起来,一把就将药给掀翻了,然后就进了裴氏住的东厢。

        裴氏见夜武进来,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起来,“车备好了?”

        夜武这才发现,裴氏虽然躺在床上盖着被子,却并没脱衣裳,她的枕头旁边,放了一个包袱,那包袱极小,夜武三步两步走过去,抄起了那个包袱,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一套换洗衣裳和一千两现银外,什么都没有。

        夜武又将散乱的包袱扔到床上,转身质问站在身旁的裴氏,“你就这么急着走?!”

        裴氏靠着床沿软软地瘫坐了下来,“我怕啊……”

        夜武追问,“怕什么?怕我真的杀了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其实如果裴氏不是太过贪婪,不是那么连命都不顾了地闹腾,或许,他会继续容忍下去。

        裴氏摇摇头,“不是,你杀了我倒好了,我怕我自己后悔,又舍不得你了……”她再次放声大哭起来。

        这回,夜武没发脾气,也没转身就走,他静静地看着裴氏,他还记得初次见到裴氏的样子:穿着带补丁却洗得很干净的衣裳,手脚麻利地在卖吃食的小车后忙碌着,蒸腾的热气给她微黑的面庞染上了一层健康的红晕,在阳光下,看起来是那么地明艳动人,她声音爽脆地和食客们打着招呼,脸上总是带着开心的笑容。

        夜武想起,无论日子过得多么糟糕,裴氏从来没有抱怨过,也不曾在他面前说过旁人的一句坏话,不管夜武怎么对她,她也不曾怪过他,每次给她银子,她都带着真诚的喜悦收下,不论多少。

        裴氏就像一朵开在路边的小野花,卑微却坚韧,即使遭受过残酷的践踏,也想活下去,她在认命的同时做着奋力地挣扎,用她柔弱的肩膀,用她能想到的所有方式,而她当初所求的,不过是温饱而已。

        是夜武给了她更大的希望,却又要求她不能要得更多,而夜武从来没想到过,对裴氏来说,这有多么的难,就像夜杰说的那样,那是连公主都做不到的事。

        假如没有夜问心,夜家不曾发迹,像裴氏这样的媳妇儿,或许正是夜武最想得到的,因为裴氏能干,愿意依靠自己的力量去过更富裕的日子,享受更美好的生活。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在夜武的眼中变成了缺点呢?

        “我若是帮她找一条,通过自己的能力获得财富的途径,她还会这么闹腾吗?”这个念头,第一次出现在了夜武的心里,就再也无法抹去了。

        裴氏哭了一会儿了后,就去收拾那个被夜武弄乱了的包袱,收拾完了,见夜武还是不动,就这么紧紧盯着她,她又解下了腰间的荷包递给夜武,“这个,你也看一看吧!”荷包虽小,却能藏得下大笔的银票或是价值连城的珠玉。

        夜武没接裴氏的荷包,而是说,“快要过年了,这时候因为咱们的事儿闹腾起来,全家都过不好年,所以你再留一阵子吧,等我的消息,不过,在家这阵子,你给我老老实实的,不能让旁人看出来一点异样,否则,我饶不了你!”

        裴氏听了先是一愣,随后再次瘫软到了床上,这一天一夜的功夫儿,她真的是用尽了她全部的心力,才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并坚定地执行了下去。

        夜武看了她一眼,走了出去,到院子里时,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起来,不过,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他到底在紧张些什么?

        裴氏的病很快就好了,第三天早上,她就开始和家人一道习武了,只不过,她再也不像以往那么有精气神儿了,整个人一日日地憔悴了下去。

        夜英看着有些不忍心,私下里问夜武是怎么和裴氏说的,夜武照实说了,夜英听了以后直跺脚,“二弟,这事你做得不地道啊,你这不是钝刀子杀人吗?是个人她就受不了啊!”夜武始终没说他不休裴氏了,不过是把休妻的日子往后延长了而已。

        夜武愣了愣,“可我怕爹娘伤心啊,”又和夜英商量,“要不,她走的时候,我再多给她点银子?”

        夜英叹息道,“不是那么个事啊!”他知道夜武的顾虑很有道理,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乔氏听了这些,先是叹息了一番,又劝夜英,“兄弟的事咱总不好多说。”她的确感到裴氏可怜,而且,她也敏锐地发现了夜武对裴氏心态上的变化,只不过,这种变化,夜武自己没感觉到而已,乔氏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点破,免得弄巧成拙。

        夜武听了夜英的话后,就去对裴氏说,“我们的事出了正月再说吧,到时候我给你一万两银子。”

        裴氏听了,眼睛亮了亮,随后,又黯淡了下去,静静地说,“好。”

        同时关注着这件事的人,还有夜问心和唐文清,不过,他们两个人在一起说话时,可没有那么多的顾忌,唐文清一把这些事情说完,夜问心就冷冷地说,“裴氏走不了了,现在你可以放开手安排二哥的差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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