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9节 心中有月（2）

宜东城虽然比不上卫都，但也是个不小的城镇，离开城门后，夜问心两人被送到了城主府，这也是早就为“高人”准备好的休息之处。

        夜问心沐浴更衣，整个人神清气爽，唐文清笑着问她，“今日可是过了瘾了。”

        夜问心摇了摇头，“处处留手，玩玩儿而已。”

        唐文清神色微黯，夜问心笑笑说，“不过我也非嗜杀之人，所以玩儿得还算开心，况且，还有那么多的养家银子可拿，这笔买卖做得实在划算。”

        唐文清便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这场夜问心在世间的扬名之战，流传了千百年，而实际上从头到尾不过持续了两刻钟而已，所以直到此时，城主府的下人们才在外询问，可否摆膳，而这一餐还是早膳。

        夜问心上阵杀敌前在马车里也吃了些东西，不过，味道自然比不上城主府精心备下的热气腾腾的膳食，于是两人又心情愉快地吃了一顿。

        饭罢，两人在城主府的花园中闲逛，刚出了他们居住的庭院没多远，就遇到了一直守候在这里的勇毅。

        勇毅看上去很憔悴，整个人都失了精气神儿，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心灰意懒。

        夜问心和唐文清这次出门，除了扮作车夫的地利外，还带了三个特等朗乾卫，不过，他们都是暗卫，所以表面看起来，夜问心和唐文清身边，是一个侍候的仆人都没有的，而比较奇怪的是，此时勇毅的身边也是一个下人都没有。

        见夜问心和唐文清走过来，勇毅二话不说，直接跪到在地，“勇毅自知罪孽深重，任凭夜大小姐责罚。只是，责罚完毕，还望夜大小姐看在同为女子的份儿上，给勇毅指一条明路，勇毅必感激不尽，自此后唯夜大小姐马首是瞻，可在此立下毒誓。”

        勇毅一开口，夜问心就停下了脚步，不过，却是站在勇毅的身侧，避过了勇毅的跪拜，等勇毅这番话说完，夜问心看也不看跪在身旁的勇毅，而是转过头来问唐文清，“这么样儿的一个笨蛋，当初到底是怎么从穆子楚手中逃回来的？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语气平淡，不含嘲讽，只是以事论事。

        唐文清开口之前，先看了一眼勇毅，只见勇毅半垂着头，脸上并不见恼怒之色，只是在静静地思索，唐文清暗暗点头，看来这个勇毅，并非完全无药可治啊！

        “咳，”唐文清先是假咳一声，才朗声道，“心儿可知有个词汇叫做‘惜香怜玉’？”

        夜问心重重点头，“原来如此。”缓慢地移动脚步，继续向前走去，“看来还是你了解穆子楚啊，怪不得他宁愿骂你，也不肯骂我。”后面的这句话，打趣的意味极为明显。

        “心儿，”唐文清满是宠溺地唤了一声，跟在了夜问心的身后，路过勇毅身边时，他发现勇毅脊背挺得直直的，头已经完全抬起来了，只是神色之间愣愣的，便轻轻一笑后继续说，“虽然在心儿的心中总是‘女子当自强’，可我觉得，若有良人相互扶持终生相伴，亦是一桩美事，当然了，所托非人则另当别论。”

        唐文清越过勇毅后，袍袖轻轻一甩，一股柔和的大力袭来，托起了勇毅的身体，勇毅便再也跪不住了。

        勇毅站起身来，看着两人谈笑间相偕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艳羡，由细细回想方才两人说的话，只觉得字字珠玑处处暗示，只是，勇毅心中还是有些怯怯，不敢相信他们所说的事，更不知该如何去做。

        但是，勇毅的心里到底还是松了口气，整个人仿佛又活过来了一般。

        漫步了大约半个时辰，夜问心和唐文清又回到了屋子里，夜问心刚拿出一本书，唐文清忽然问，“心儿还没有趁手的兵器吧？”他看出来了，今日阵前杀敌时，夜问心用的那把斩马刀，实在是很不合用。

        夜问心手握书卷，却并没翻开，只是投射在书页上的目光变得悠远起来，似是感叹一般地说，“我还以为，我再也没有与它相伴的机会了呢！”仿佛穿透了那层薄薄的书的封面后，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整个人都变得落寞孤寂而又遥远。

        唐文清的心底不由有些怯怯，每当夜问心这样的时候，他就会感到恐慌，好像夜问心已经离他远去了，以往他不知这是因为什么，而现在，他知道，只要夜问心流露出这种情绪时，就是夜问心想到了前世的事。

        如果有可能，唐文清宁愿夜问心永远将这段记忆封存或是遗忘，只是，唐文清也明白，那是不可能的。

        唐文清深吸了一口，鼓起勇气问，“心儿可愿再炼制一把兵器？”

        夜问心微顿，唐文清的心高高悬起，似乎过了很久，夜问心终于将手中的书放到了面前桌案上，轻轻地答道，“也好！”

        唐文清听后，很是雀跃，并不知道夜问心为了他做出了怎样的让步，只是急急的铺纸研磨，“心儿啊，你还是先画出个图样来吧，等一回去，我就立刻着人打制。”脸上毫不掩饰的期待和好奇，让他带上了几分难得一见的孩子气。

        似是受了唐文清的感染，夜问心也微微地笑了起来，摆摆手说，“我来说，你来画吧。”

        “好。”唐文清将沾饱了墨的笔拿在了手中。

        夜问心缓缓开口，“刀柄长六寸（二十厘米），有护手，柄末尾有细丝，细丝上有金属环，可套于手腕上，细丝长三丈（十米），平日藏于刀柄内……”

        唐文清听后眼前一亮，夜问心知道，唐文清终于找到了自己为何那么喜欢“绝”这种兵器的原因，实在是在某些方面，“绝”和她前世使用的兵器，有很大的相似之处，只是，不同之处也是非常明显的。

        夜问心并不回答唐文清满是询问的眼神，见唐文清刷刷点点地画完，便继续说，“刀柄上的鞘口宽三寸（十厘米），双面刃，刃最宽处七寸（二十四厘米）……”

        唐文清听了，不由微微张大了嘴巴，虽然早有思想准备，可是这么宽的刀刃，还是让他不由大吃一惊——这把刀到底有多凶悍？！

        夜问心先面带戏谑地欣赏了一下唐文清的脸色，这才忽然张口说，“刀身长一丈（三米三）。”

        “啥？”唐文清终于叫出了声来，“这么长的刀到底要怎么使？！”又狐疑地打量着夜问心，“你前世到底有多高啊？！”他手中的笔再也落不下去了，因为他实在想像不出这把刀的样子。

        “哈哈哈……”夜问心也不由朗声大笑了起来，笑声渐歇后才“好心”地把话说完，“刀尖在刀柄西北方，距鞘口九寸（三十厘米）。”

        唐文清先是长长吐出一口气，只是这口气他才吐到一半儿，便凝眉细思，随后，他将方才只画了一把刀柄的纸，扔到了一旁，又重新铺开了一张纸，这才画了起来。

        这一回，唐文清没有丝毫停顿，一挥而就。

        夜问心探头看去，只见一把凶戾的大大弯刀已跃然纸上，它酷似一柄短柄的超大号镰刀，只是圆弧更加饱满，刀刃更加宽大，此刀可砍、可削、可割，亦可抛出收回，在飞速旋转中收割着无数生命，开辟出一条血色的路……

        唐文清凝视了那图形半晌儿，似是在适应它，然后才轻声问道，“此刀到底有多高？”尽管，他已经将弧度尽量画得大了一些，可是那么长的刀身，即使画成一个完整的圆形，亦是他平生仅见的最高大的兵器了。

        夜问心脸上的笑意化作了一腔豪情，可见唐文清画得很准确，夜问心边不由自主地用手抚摸着墨迹方干的画纸，边轻声说，“刀身高五尺（一点六五米）与我成年后的身量相当。”如果算上刀柄的话，就比她还要高上整整一头了。

        唐文清正要开口感叹，夜问心已轻灵地自椅子上一跃而起，她左腿半曲，右腿伸直后在体侧一划，与此同时，她的右手高高抬起，自头顶的左上方划过的瞬间，立时虚握，仿佛穿越了重重光阴，再次握住了曾与她生死与共的宝刀。

        夜问心的右手并不停留，她的右臂先是在身前斜斜向下挥去，再一抖腕，变成了上行之势，末了往怀中一带，站直身体收势，只是一招，夜问心的身体便大开大合，勇猛势不可挡。

        唐文清面前的虚空中似乎出现了一片了靓丽无比的银光，璀璨迷人，让他难以自拔。

        此时，他的耳边，响起了夜问心豪情万丈的声音，“此刀，名为：心月！”

        唐文清点了点头，提笔在纸上写下了“新月”两字，口中说，“倒也形似。”这把弯刀的形状可不就是一轮遥遥挂在天际的新月吗？

        夜问心回身，看到唐文清写下的字后，摇了摇头，又拿起一支笔，在一旁写下了“心月”两字。

        唐文清看见夜问心写下的这两个字后，目光微闪，心月——心中的月亮，可望而不可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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