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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二章·揭露


  太素神医白知微曾有一身好武功,医术更是妙手回春,她闯荡过三山四海,拯救了无数条性命,却在晚晴谷一战断了筋骨经脉,伤了脑识神智,从此形同废人,任谁看了都难免唏嘘。
可白知微又比世上诸多苦命人来得幸运,至少在残废疯傻后,她没有变成一具红颜枯骨,先是得到了殷无济的全力救治,再有玉无瑕十二年的悉心照料,最终平安归家与亲兄团聚,不曾受过饥寒炎凉的折磨,故而她的伤病虽然严重,但在这十八年岁月里,总是一日好过一日的。
玉无瑕当初将她送出水云泽,便是殷无济认为药石之效已然不大,白知微能否恢复如初,还得看天意人心。因此,在白知微回到寒山后,步寒英对她倾尽了心血,变着花样循循善诱,从头开始教她一步步下地走路,耐心引导她重新识字知事,而白知微曾经博闻强记,哪怕神智不清,记性还是好的。如此日复一日,白知微在近两三年间已有了恢复记忆的迹象,对每天的见闻也记得愈发清楚了。
纵观满山上下,白知微最亲近的莫过于步寒英和昭衍这对师徒,前者对她无微不至,后者能跟她玩到一处去,是以在昭衍下山的那段日子里,白知微感到很不习惯,隔三差五就要扯着步寒英或女医问“小昭去哪儿了”、“小昭什么时候回来”之类的话。过了不知多久,白知微终于在一个雨夜里又见到了昭衍,当时她做了场噩梦,散碎的画面已记不清了,印象最深的是她在梦中亲手摘了步寒英一只眼睛,而后她惊醒过来,浑身抖得厉害,偏偏哭不出声来。
步寒英自是温声哄她,昭衍却用一种白知微从未见过的古怪神情盯着她,甚至撸起袖子拿手臂上的伤疤吓她,白知微攥着他的胳膊,脑海中霎时闪过了无数比这更可怕的情景,当晚她再也没有睡着,依稀听见步寒英跟昭衍在外厅说话。
他们说了什么,她不得而知,只在迷迷糊糊间听到了一声脆响,像是什么东西碎了,白知微吓得一激灵,手脚并用地从炕上爬起来,她将门推开了一条缝,借着昏暗的灯火看向外面,发现步寒英已经走了,地上有沾了血的碎瓷片,昭衍赤着上身跪在厅中,很快发现了她的窥视,便对她无声地笑了。
昭衍笑起来时格外好看,白知微总忍不住跟他一起笑,可这次他笑得让人无端发寒,心口处也多出了一道蛛网似的血纹,胸膛随着呼吸起伏,血纹也好像活了过来,莫名的恐惧从白知微心底升起,她“砰”地关了门,缩回被子里瑟瑟发抖。
之后的数日,步寒英跟昭衍在人前一切如常,等到没了外人,他们的相处就变得古怪起来。白知微很少看到步寒英动怒,也习惯了昭衍卖乖讨巧的模样,她从未想过这两人会为什么事情翻脸,于是去问了步寒英,向来对她有求必应的兄长难得没有正面回答她,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她好像听到了他在叹气。
过去的几年里,倘使昭衍犯了错,步寒英都罚他加训,白知微就曾在大雪纷飞时牵着女医的手去给他送热汤饼,再被他三言两语诓着找步寒英说软话。这一回,步寒英破天荒罚了昭衍抄书,白知微还识不得太多字,但她看出昭衍有时候并不照着书在抄,堆在一旁的废纸上字迹潦草,跟鬼画符一样。
九月廿五那一天,白知微起了个大早,她不记得什么日子,却知道这是自己的生辰,曾经在水云泽时玉无瑕会给她做鱼糕和过水面,等她到了寒山,每一年的生辰都是跟步寒英和昭衍一起过的,他们做的饭不如女医做得好吃,比玉无瑕的手艺更是差远了,不过白知微喜欢跟他们一起,也吃得很开心。
然而,这天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昭衍一大早就出去了,步寒英陪着她吃完了一碗面,再三叮嘱她跟女医留在院子里玩,切不可到外面去,随即也匆匆离开。白知微很不高兴,女医教她编手环她也不肯学,后来有人敲门请女医出去,她听了一耳朵,好像是有人受了重伤,女医本来在犹豫,白知微却觉得那一定很疼,就赶着她出去了,独自留在院子里无所事事。
昭衍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跟玩捉迷藏似的一下子捂住了白知微的眼睛和嘴,她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被他及时扶住了,嘴里还被塞了颗蜜饯,甜滋滋的味道让她很快原谅了他。
“姑姑,我带你去冰湖玩,好不好?”昭衍又给了她一颗蜜饯,“你说那儿的白鱼好吃,我给你捞几条烤着喝。”
白知微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没闻见血腥气,于是欢喜地爬上了他的背,昭衍背着她翻墙出去,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抄捷径下了飞泉瀑。
他信守承诺给白知微捞了好几条肥美的白鱼,就地点起篝火烤制起来,白知微一边嘶着气一边扯鱼肉吃,时不时塞昭衍一口,试图贿赂他别告诉步寒英,而昭衍吞下鱼肉,仰头望向了上方山壁,步寒英正扯住铁索飞身而下。
白知微心虚地把鱼骨头丢进了火堆里,想要躲到昭衍背后,却听步寒英难得厉声喊她:“小妹,过来这边!”
她探出身子,昭衍却反手将她牢牢按住,同时四下里人影闪动,白知微惊愕地看到至少二三十个黑衣人现出身来,他们不知道蛰伏了多久,她一个也没发现。
没有二话,昭衍带着白知微向后退去,黑衣人们顷刻将步寒英围在中间,白知微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更不知他们为何而来,她扯着嗓子喊人,声音传不出这里,而昭衍不曾上去帮忙,也没有跟她一起喊,像一根桩子似的将她钉在原地。
八面围攻之下,步寒英依旧游刃有余,倘若他带了一队护卫来,很快就能将这些黑衣人尽数歼灭,可他不仅孤身一人,还投鼠忌器,这就成了致命的弱点。黑衣人们事先不知吃了什么秘药,一个个功力暴涨悍不畏死,他们不顾惜同伴的性命,也不怕死无葬身之地,就像试图咬死象的蚂蚁,最后只剩下了四个人,他们一拥而上,步寒英挥剑划开了他们的咽喉。
昭衍就是在这个时候出手的,他没带藏锋,从地上捡了一把血迹斑驳的利剑。
步寒英对唯一的弟子倾囊相授,连绝技“参商”也不曾藏私,当初昭衍苦练这一式剑技时,白知微还在旁看热闹,却不曾想到这一剑会在某天刺向步寒英。
血。
在白知微的眼里,霎时间天地失色,徒留一片血光。
恍惚间,她想起了自己前些日子做过的噩梦,那颗眼珠由她亲手摘下的眼珠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直勾勾地盯着她。
那一剑自步寒英背后刺入,再从他身前穿出,彗星袭月似的凌锐劲力去势未绝,将他整个人钉向了冰湖,而后水花四溅,湖面上氤氲开一片红浪。
冰湖不大,但是很深,湖底还有暗流隐渠,寒山这一带的地下水系颇为复杂,坠入水里的东西不一定能捞上来,活物八成是死定了。
白知微浑身绵软地跪倒在地,她张着嘴发不出声来,头疼得好像要炸开,指甲生生扯下不少发丝,还抓破了脸,被昭衍攥住了手,并指点向她的昏睡穴。
失去意识前,白知微听到有人问:“要不干脆杀了她?”
这个声音很熟悉,是女医新收的弟子,最近常来照顾自己。
昭衍道:“不过是个疯子,罢了。”
那名细作被关押在一处山牢中,女医阻止了寒山护卫的插手,仅丐帮弟子在此看守,她料定朱长老搜不到真凭实据,更不会贸然用刑,一天下来除了喊冤便是哭泣,吵得人心烦意乱。
到了黄昏时分,丐帮帮主王成骄屏退所有守卫,随即领着一名女子进入牢房。
细作心中冷笑,抬起一双泪盈盈的眼,却对上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庞,当即脸色大变,若非手脚都被枷锁绑住,只怕已惊得站起身来。
“一炷香。”
王成骄依言点燃了一根线香,白知微没有多看细作的脸色,她将一个布包摊开,里面都是细如牛毛的银针,在烛光下泛着森然冷光。
所谓医者,杀人救人只在其一念之间。
听雨阁总舵下设暗狱,里面也有骇人听闻的针刑,只不过狱卒们侧重内力催针,而白知微精通人体八脉百穴,她鲜少动用这等阴鸷手段,但不是不会用,尤其是面对叛徒,更不必说细作已经被她的出现扰乱了心神,由白知微亲自审问实是事半功倍。
王成骄感知敏锐,纵使不亲眼看着也能在第一时间洞悉变故,压根不怕这细作耍花样,于是背过身去,从怀里摸出了那本令他一路上心绪难平的手抄本。
这本子是白知微带他从昭衍房中拿出来的,步寒英罚昭衍抄三百遍《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后者索性做了本厚厚的线装册子。然而,那时候塞外风声紧,昭衍只能忙里偷空抄上几页,使得这抄经本空了一大半,就连抄好的部分里也只有开头十几页字迹工整,越到后来越潦草敷衍。王成骄翻了约莫百来页,赫然发现上面的文字已变了内容,入眼尽是密密麻麻的“报仇”二字,如此又翻过几页,占满整张纸的就成了大写的“死”字。
看着这百多页抄写,王成骄仿佛看到了一个人如何步入深渊泥沼,饶是他王成骄见多识广,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猛地将本子合上,一时百感交集。
他与昭衍的交集不多,但对这个年轻人是十分欣赏的,奈何造化弄人,去年那场云岭风波让王鼎险死还生,也使王成骄对昭衍心生忌惮,尤其当他试探出昭衍身怀截天阳劲这一惊天秘密,又被对方赌命逼问出胞弟王成骅的死因,三分忌惮化作了十分顾虑,打定主意不与此子深交。
当年绛城一役,王成骄是见过薛泓碧的,从昭衍身上看不到多少与那少年重合之处,但截天阳劲关乎重大,他不愿深究昭衍与薛泓碧的关系,不想管那人是死里逃生还是借尸还魂,这无疑是天大的麻烦以及无穷无尽的危险,王成骄已经失去了胞弟,他不愿王鼎再栽进同一条河里。
然而,人生的路终归是要自己去走,王成骄可以发誓说自己将王鼎当做亲儿看待,为这臭小子穷尽心血铺平前路,但这条坦途未必是王鼎愿走的,否则对方不会梗着脖子跟帮中长老对着干,打断藤鞭还要昂首说不服,甚至弄了个阳谋将他这伯父跟一帮老东西都支到北疆关外来。
王成骄打骂过王鼎几顿,却也无可奈何,他知道这小子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自己总不能把他打成个废人强迫其回心转意,冷静下来细细一想,自己的做法未必无错,人到老时难免消磨了锐气,但总有些事是不能一辈子回避的。
康庄大道固然好走,可若是于心不安,走到天涯海角也挺不直脊梁骨。
王成骄此番前来寒山协防,未尝没有冰释前嫌之意,却不曾料想世事磋磨人心变,他当时的一点不妙猜想到底是成了真。
叹了口气,王成骄又将这手抄本翻开,这次发现了更多不对劲的地方,他用手指捻了捻某张空白页,再对比前面的,发现手感不对,似是一种特殊的纸张。
王成骄正疑惑间,一炷香的工夫已经过去,王成骄转身看去,只见那细作仍坐在椅子上,浑身看不见一个血点子,却出了密密的冷汗,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痉挛,神情似哭似笑,也不知是痛苦还是怎样。
白知微已拿了细作的口供走来,低声道:“王帮主,这事只怕是不能善了。”
王成骄心中一凛,当即接过口供定睛看去,只见上头不仅写了此女被青狼帮收买的始末,还罗列出了仍隐藏着的五个奸细,其中两个是寒山外围岗哨,剩下三个都是王成骄在雁北关时收入麾下的援北义士,当时以为这些人侠肝义胆,想不到是心怀鬼胎,偏偏自己识人不明,竟然引狼入室,险些就要酿成大祸,顿时气得他脸色铁青。
白知微抬起一双凝水成冰的冷眸,道:“昭衍当初放出消息,说设局暗杀我哥哥的人乃是冯墨生,但我亲眼所见不会有假,这姓冯的生死下落却不为外人所知,若我所料不错,恐怕是他假借此人名义行事。”
王成骄忍不住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步山主待他不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何至于此?”
闻言,白知微想到过去种种,目光也是一黯,苦笑道:“这些年来,我的确疯疯癫癫,但并非全不知事,昭衍他……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想来是在他下山那几月里发生了我所不知的变故。”
此言一出,王成骄想到武林大会和云岭连番发生的祸事,又思及栖凰山之变,心里更不是滋味起来,憋了半晌才回过神,抖了抖手里的本子道:“白神医,你来看看这个。”
他将手抄本小心拆开,一张张纸页都被取下,从中选出异常的那一部分,总共四张,白知微对着烛光看了看,又拿到鼻前嗅了嗅,忽然道:“劳烦王帮主取一盆水来。”
牢房里是有水的,王成骄很快为她取了来,只见白知微将一张纸浸入水中,片刻即取,原本空白的纸上赫然出现了一行行幽蓝色字迹!
“这是……”
白知微道:“密写术,在秘制的墨里加上明矾水,遇水显形,晾干不见。”
当初步寒英留在中原为飞星盟办事,白知微远在寒山镇守本部,兄妹俩没少用此法传递密信,而这种法子其实并不新鲜,只是用它的多为间谍密探,江湖上也有类似的骗术,但渐渐失传了。
四张白纸原来是四封信,上面字迹娟秀灵动又不失锋芒,显然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亲手所书。每一封信都言简意赅,像是发号施令一样冷硬,也不知是对方没有过寒暄,还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都被昭衍丢弃,只保留了重要内容,概括来是——
云岭事变,借冯墨生名义谋杀步寒英,完成祸水东引之计,转内忧为外患;
北疆动荡,遣忽雷楼死忠深入大草原,里应外合掌控寒山,再谋夺青狼帮;
栖凰易主,听雨阁有意铲除方家根基,暗中挑起各派冲突,趁机排除异己;
乌勒蠢动,利用情报取信边关后暂离,中原朝野风起云涌,速归以应万变。
“……”
这四封信都没有落款,但从内容来看,不难推测出大抵的时间。
王成骄脸色几变,若非白知微及时抓住了他的脉门,只怕他这一掌下去,信纸和木桌都要四分五裂。
“果然是……有人暗中指使!”
他的一双虎目里血色乍现,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句话来,愤怒犹如火浪席卷全身,可在片刻之后,又有毛骨悚然的寒意在心底生出。
究竟是什么人,明明远在千里之外,却能将此处乾坤玩弄于股掌之间?
昭衍如何会认识这样一个人,为什么宁可欺师灭祖也要听信于她?
“姑射仙。”白知微的声音忽然响起。
王成骄立刻转头,只听她哑声道:“昭衍胸膛上那道血纹,我当年见过的。”
子母连心蛊,鲛珠岛姑射一脉蛊术集大成之物,因其门派覆灭,此物也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了。白知微最初只是在古籍上见过,认为这东西怪异非凡,后来在杏林医会上,她遇见了一位来自南疆的巫医,对方也精研蛊虫奇药,对姑射一脉的蛊毒秘术赞叹不已,还拿出了封存多年的蛊虫尸体给她开眼。
因此,在得知季繁霜就是姑射门的遗孤后,即便步寒英已经跟她分开,身上也没有被种下子母连心蛊的痕迹,白知微仍然不能安心,她怕有朝一日季繁霜会后悔,更怕步寒英还会心软,但作为妹妹,她无权干涉兄长的爱恨,只能尽自己所能为日后做打算。
可惜白知微千算万算,没算到晚晴谷一役,更算不到最终被种下此蛊的人会是步寒英的徒弟。
“姑射仙子季繁霜,在我伤残疯癫前,她是听雨阁的浮云楼之主,据说嫁给了一方武林豪强,但不知是谁。”顿了下,白知微又道,“她应该已经死了。”
永安十八年,季繁霜命丧傅渊渟之手,葬身白鹿湖。
直至如今,江湖上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也是少数,可季繁霜曾与步寒英定下至死方休之约,陈朔曾在她死后奉其遗命来寒山报丧,亦是为步寒英解了誓言禁制。
白知微回归寒山后,疯疯傻傻的她搞不懂许多事情,却记得每年春末的时候,步寒英脸上都没有笑容。
“姑射仙擅以蛊术操控人手,能接任她那位置的不是子女就是徒弟,算算年岁,当与昭衍相仿才是。”
季繁霜到死也没动步寒英一根手指,可她的传人对此意难平,时隔多年也要让他给她陪葬才罢休。
昭衍去年二月出山,六月复归,短短不到半年时间发生了许多事,乃是声名鹊起的白道七秀之首,他遇见过哪些敌人、结交过哪些朋友,连王成骄都能细数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第三封信上,脑子里一阵嗡鸣,旋即回想起当日醉仙楼共议时,谢安歌指着江天养鼻子骂出来的字字句句。
可不对啊,江平潮是什么性子,栖凰山大劫后他也有所耳闻,至于江烟萝……
王成骄猛地瞪大了眼睛。
白知微步履蹒跚地走在小径上,阴沉多日的天穹终现太阳,阳光并不温暖,却刺眼极了,她只抬头看了一会儿就落下泪来。
王成骄命朱长老携物证快马加鞭赶回中原,自己忙着去捉拿剩下的五个奸细,好为接下来的驻防硬仗做准备,她想要做的、能够做的,今日俱已做到了。
手脚一阵阵发软,她毕竟不复当年了,撑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跌跌撞撞地推开了院门,正要坐下缓一缓,忽然嗅到了一股不该有的血腥味。
“谁?”
此刻天色已晚,院里没有点灯,白知微背靠着木门却无力推开,甚至看不清眼前人的身影,只有刻意放重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向自己靠近。
直至,来到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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