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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过桥


  没有东拉西扯,两人一到僻静处,昭衍就开门见山地说起了正事。
“我在山下见到陆无归了,”他抱起手臂,“这老乌龟领了一小队杀手去刺杀萧正则,见事不成便软了骨头,先将带来的杀手悉数宰了,再巧用话术害死了两个本为投降而来的掌门人,自个儿占了弃暗投明的好坑位。”
方咏雩对此毫不意外,只一挑眉,问道:“陆无归名声狼藉,姓萧的敢信他?”
“对于萧正则来说,有些人不必可信,能用就行了。”昭衍耸了下肩,“至于老乌龟有什么用处,你身为补天宗的新任宗主,想来不必我多说,但有一件事须得知道——他出卖了尹湄。”
方咏雩脸色一沉,旋即缓和,问道:“他是为了什么?”
昭衍见他不消片刻就压下了怒气,暗叹这小子真是长进了太多,便道:“为一个人求饶性命。”
“谢掌门?”
“你竟也知道?”
“不然你当我是只凭一块牌子就说服了他鼎力支持?”方咏雩道,“只不过,原先我以为陆无归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没想到谢掌门会在生死关头豁命为他挡招,可惜他俩终究不是同道中人,可念不可言,可思不可亲,大抵就是如此了。”
似这等老一辈的旧情往事,年轻人浅谈辄止还罢,往深里说就无权置喙了。昭衍只是叹了口气,道:“萧正则已知湄姐是平南王府密探,定不会放过她。”
方咏雩皱眉道:“这厢事了之前,我以为听雨阁不会急于四面树敌。”
“此一时彼一时,京城里头出大事了——”
昭衍也不隐瞒,将自己从江烟萝那儿得来的情报悉数告知方咏雩,虽说永安帝病危是江烟萝所为,但他要消化掉蛊虫药力至少还需三个月时间,在那之前任谁问诊把脉都只会当他是个将死之人,萧党势必做好最坏的打算并为此不择手段。
“江烟萝,好大的胆子!”听他道破个中玄机,饶是方咏雩已今非昔比,此刻也不禁变了脸色。
“乱中取胜,一向是她的拿手好戏。”昭衍摇头道,“胆大也好,心狠也罢,她的确做到了以一己之力将所有人都逼到悬崖边上,成败死活都看这一回了,而她是最有可能笑到最后的赢家。”
“那你呢?”方咏雩的眼睛像毒蛇一样盯着他,“你步步为营走到今天,甘心当个输家吗?”
“激将法对我是没用的。”昭衍苦笑道,“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我如今已是众叛亲离,萧正则虽待我不薄,但也处处提防,怎敌得过江烟萝?”
“说什么众叛亲离,都是你自找的,你这装可怜的伎俩,到别人面前耍弄则罢,休要碍我的眼。”方咏雩冷笑连连,“你或许算漏了江烟萝的毒计,可要说你对此束手无策,我一个字也不会相信……小魔头,你虽无作恶之心,却比天下无数恶人都要狠辣,尤其是与江烟萝这等人交手,你只要做到以己推人,哪有错估错算的?”
说话间,他指下一劈,怀里抱着的古琴发出“嗡”一声响,昭衍侧身躲开,他背后那块岩石立即被刀锋般的气劲劈出尺长裂痕,方咏雩五指连弹,琴声喑哑难听,却有一道道凌厉气劲破空斩去,所过之处土崩石碎,连风声都变得呼啸刺耳,三十步内腊月寒气尽成霜。
“你转修了截天阴劲,怎的火气比我还大?”昭衍听声辨位,鬼魅似的忽上忽下,不过数个回合,已从风刀霜剑中穿过,五指一探就向他怀里的古琴抓去。
方咏雩整个人向后飘飞,同时古琴倒转,沉重琴身狠狠朝着昭衍伸过来的手砸去,昭衍变爪为掌轻轻一拍,脚下疾旋急转,顷刻欺至方咏雩面前,藏锋没有出鞘,伞剑反手挥下,以四两拨千斤之法将人与古琴撞开。
却在这时,一只手捉隙而入,昭衍本欲偷袭的左掌才挥出去就被截了个正着,立即收拢五指裹住方咏雩的拳头,两人不敢在这节骨眼上贸然比拼内力,阴阳真气一放即收,双双被震退了三步。
“哎呀呀,”昭衍抖手甩去满掌冰水,“想夺取你的功力,果然不容易。”
“这就是你的办法?”方咏雩看了眼被烫红的右手指节,“阴阳共济,九九合一,才能胜过萧正则和江烟萝?”
“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到了这一步,你要是跟我插科打诨,我就将你这张破嘴给生撕了。”
“实话就是,我心里也没谱。”昭衍摊开手道,“百十年来,只有独孤祖师将《截天功》修炼到了第十重境界,可他死的时候我还没出生,未能亲眼见识到他老人家的盖世风采,也就不清楚江湖上那些有鼻子有眼的传闻究竟是否可信……然而,萧正则的本事,我却是领教过了。”
闻言,方咏雩总算提起了些兴致:“如何?”
昭衍道:“两次交手,我不仅输了,还输得心服口服。”
生平不过二十载,昭衍已见过了许多高手,可啼血杜鹃是他娘,傅渊渟和步寒英这两大绝代高手一个是他义父一个是他师父,方怀远、谢安歌、王成骄等武林宗师不曾与他倾力决斗,江烟萝同他互利互谋,便连跟周绛云拼得你死我活的人也是方咏雩……细算下来,他真正孤身对战过的最厉害的敌人,只有萧正则。
“那天若没有突破,我差点死在他手里了。”昭衍竖起一根手指,“百招内。”
而在一个月前,他俩于东山白鹿湖畔有过一战,胜负不分。
方咏雩的神情冷了下来,道:“倘若你我联手……”
“我不会跟你联手的。”昭衍道,“我怕输,没有超过八成的把握,绝不会掉转剑尖刺向他。”
“那你今晚是为何上山?”方咏雩不屑地看着他,“要说祭奠平潮兄,你却不敢正眼看他的坟茔,要说给尹湄通风报信,你大可直接去找她。”
“我就不能是为了你?”昭衍抬手指向他心口,“前日一战,我们三人内力互搏,盘踞在你心脉上的那股极阳真气……不打算解释一下么?”
方咏雩自知瞒他不过,道:“是我师父留下的后手,你能化解?”
昭衍皱起眉,伸手探他左手腕脉,小心放出一缕截天阳劲前去试探,不想那处立刻受激,方咏雩捂住心口闷哼一声,昭衍忙将反震回来的真气收归体内,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即使同为截天阳劲,也有强弱之分,而你心脉本就比常人弱些,我要是执意将其炼化,你势必受到不轻的内伤,少说得躺在榻上喝十天半个月的苦药汤。”
乍一听,这法子并不让人难以接受,偏偏方咏雩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那你可有办法将它暂时镇压?”方咏雩道,“阴阳不合即冲,我每每行气至此总有些不顺,平时倒还罢了,现在可不行。”
他这算是病急投对医,昭衍被连心蛊折磨了一年多,起初也受此困扰,后来故意行气惊动蛊虫,摸索出一套应急之法,便痛痛快快地教给了方咏雩,后者按他说的法子运气,这回果然顺畅无阻,神色微缓。
“你打定主意了?”昭衍问完又道,“也是,放眼这葫芦山上下,除你之外,再无人是他的对手。”
方咏雩也不与他客套,直接问道:“你既然跟萧正则交过手,可知他擅长什么、练的哪家功夫?”
昭衍不答反问:“你还记得谢青棠么?”
“补天宗前任暗长老,掷金楼的余孽,早就死在你手上了。”说到这里,方咏雩倏地眯起眼,“你是说,萧正则跟谢青棠练的是同门武功?”
“《太一武典》集百家之长,《截天功》包罗阴阳,《玉茧真经》毒武双修,而《宝相决》……金刚不坏。”昭衍一字一顿地道,“我能杀了谢青棠,是他靠姑射仙的蛊虫强提境界,内力不足以撑起真正的金刚不坏之身,其人又被仇恨冲昏头脑,结果吃了我一招‘隔山打牛’的亏。萧正则却不同,他于永安元年开始修炼《宝相决》,只用一年时间就修炼到了四境八式,此后二十四载如一日……这样的天赋和勤奋,再加上皇家所能供给的一切,就算我义父在世,也未必能杀他。”
方咏雩盯着他的眼睛,忽然道:“他到底是谁?”
“飞星盟的震宫之主,亦是那销声匿迹十八年的叛徒,空山寺僧人明觉。”昭衍竟然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我找到他了。”
该怎样形容这个笑容呢?
微笑,假笑,冷笑,苦笑,开怀大笑,皮笑肉不笑……这些笑容都是人所司空见惯的,喜怒哀乐思恐惊是人之七情,亦是谎言假象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可昭衍脸上的笑容,竟不在以上种种之列。
诚然,他是发自真心的在笑,笑容说不上夸张,也说不上轻微,高兴和愤恨混合并存,其他细小的情绪都融化了,像是白雪溶于泥水中,映着东升的朝阳,水光绚丽又扭曲,无端让人感到恶心。
与这灿烂笑容相对的,是他煞白如冻死尸体的脸,猩红似鲜血凝固的眼瞳。
方咏雩心头猛跳,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疾步上前,紧紧攥着那条颤抖着的手臂,用力拥抱住昭衍,森寒阴冷的截天阴劲随即外放,犹如冰火相撞,只听“滋滋”两声,白烟从他们肢体接触的地方窜起。
刹那间,仿佛一盆冰水浇在了燃烧的火堆上,昭衍迟钝地眨了下眼睛,伸手拭过眼角,指腹上竟有一点血色。
从他知道萧正则就是明觉,至今已过去了近两个月,就算是木头桩子变成的人,到现在也该回过神来了,可昭衍就像一张铁弓,弓开满月,弦崩不懈,杂七杂八的想法与情绪都被圈在弓弦之间,他不敢无的放矢,也不敢松手卸力,只能任手指被弦割破,臂膀筋骨拉伤,苦等一个射出箭矢的机会。
“难看死了。”方咏雩松开手,“不想笑就别笑,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装?”
昭衍心里五味杂陈,低头含住指尖,将那点鲜血吮净了才道:“事到如今,我想你们是死也不愿受招安的,而萧正则此行实为奉旨灭口,凡是负隅顽抗之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你想要为其他人争取生机,只能尽力拖住他,至于《宝相决》的招法套路……你等下去向李大小姐请教,她那里有六境十二式的原招,你只要记住一点,招数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适才透体而入的暴烈阳劲令方咏雩心有余悸,他见昭衍很快就恢复如初,心里那口气不但没松出来,反而愈发沉重,冷不丁道:“你是不是快疯了?”
“……”昭衍的笑容一僵,抬头盯着他,“你觉得我是个疯子?”
方咏雩深吸口气,压着怒火想道:“我不与他计较,这混账玩意儿十三四岁的时候就这样,六年过去不过披了层人畜无害的皮囊,心肝脾肺肾都黑得变本加厉了……”
昭衍怕等下又动起手来,立即服软道:“好吧,我的确是日思夜想,恨不能除之而后快,想得快疯了。”
方咏雩:“……”
他更生气了,气的不是昭衍态度敷衍,实际上他能听出来这是句实话,可昭衍丢出这话就像往墙外丢了块破砖头,随后将墙筑得更高,明晃晃地拒人于外。
然而,不等方咏雩将这股怒火发泄出来,昭衍就跟变脸一样敛了笑,接着道:“围山至今,真正下山投降的不过三人,我信你们都是英雄,但萧正则在这里布置了重兵,江天养也到绛城设埋伏去了,江烟萝在旁虎视眈眈,再硬的骨头经过三轮狼吞虎咽,最后也难剩下什么了。”
“这是拜谁所赐?”方咏雩轻嗤一声,“你放心,我等下就会将实情告知尹湄,你既然能混上山来,想必带她一个人下去也不难。”
“她要是走了,事情才叫难办。”昭衍却道,“江烟萝抓住了鉴慧,就算湄姐顺利走脱,她也会在合适时机将人交上去。”
“那你说怎么办?”
“简单,我之所以来找你而不是去见她,只为你能帮我办成这件事——”昭衍面无表情地道,“不论你用什么办法,后天趁乱将她送到萧正则手里,要活的。”
仅此一句话,方咏雩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勃然大怒道:“昭衍!”
“你最好不要动手,”昭衍冷静地道,“江烟萝知道我上山来了,要是闹大了动静,她八成要撺掇萧正则提前动手,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见方咏雩动作一顿,他继续道:“你都是做宗主的人了,仍然如此感情用事,容易为人利用,与人交手时也会被挑动情绪,少不得要吃暗算。”
“那又如何?我当学你?”方咏雩讥讽道,“你厉害,你了不起,身为九宫后人却成了听雨阁忽雷楼之主,说不准还会是未来的阁主,我的确不如你。”
昭衍笑道:“萧正则一日不死,江烟萝一日不除,我哪做得了阁主?”
电光火石间,方咏雩心里冒出个念头来,他盯着昭衍看了半晌,道:“你夺不了我的功力,不与我联手,却将萧正则的底细和盘托出……原来如此,你想让我豁命与萧正则一战,再乘虚而入。”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昭衍不紧不慢地道,“你要是怕死,可以多拉几个人跟你一起迎战,白道还有三位掌门在,王兄、展大侠等人也是个个武功高强,大家齐心协力,说不准就打赢了呢。”
“住口!”
心知方咏雩这下动了真怒,昭衍暗叹一声,又道:“不瞒你说,我们在山下没发现周绛云的踪迹,他八成还藏在这座山里,你可要小心了。”
这事倒也不出方咏雩所料,他寒声道:“多谢提醒,你可以滚了!”
昭衍道:“还有一件事,须得你帮忙呢。”
方咏雩简直要气笑了:“你当我是有求必应的活菩萨吗?”
“你不是活菩萨,只是拿我没辙。”昭衍笑了一下,“冰雁姐那里有样好东西,我想托你向她要过来。”
“什么东西?”
“唤生丹。”
武林圣药唤生丹的名头,方咏雩当然是听说过的,可这丹药只有三枚,其中两枚已被用掉,据闻剩下那枚是白知微送给傅渊渟的定情信物,可惜两人情深缘浅,白知微疯癫伤残,傅渊渟负罪流亡,这丹药也就不知下落了。
“它怎么会落在骆冰雁手里?”
“原本是在周宗主手里的。”昭衍道,“去年梅县那场风波,谢青棠功败垂成,陆无归奉命携礼去弱水宫赔罪修好,这枚唤生丹就被送了出去……它对周绛云没用,于冰雁姐却是大有裨益,她一见便喜笑颜开,爽快把事定下了。”
“你焉知她没有早早吞服此药化为己用?”
“她若是用了,功力至少再上一层楼,可前天与她交手,发现她的内劲并无明显增长,只能说比一年前浑然稳固了些,想来是伤势养好了。”昭衍轻声道,“我要是没猜错,她想将唤生丹留给水木。”
方咏雩道:“就算如此,她也未必将药带在了身上。再者,你要它有什么用?区区一颗药丸,被江湖人吹得神乎其神,吃下肚去是能起死回生,还是能立地成仙?要真是这样,它也不会被送来送去。”
昭衍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摊开手道:“你就说帮不帮吧。”
他本想着方咏雩会趁机提条件,没想到对方只沉默了一会儿,便开口道:“待我问上一问,她要是不给,我也没办法。”
昭衍一愣,反倒浑身不自在起来,忍不住问道:“你有什么要求?”
“我就问你一件事——尹湄,还有鉴慧师父,他们要是都落在了萧正则手里,结果会怎样?”
方咏雩的脾气,其实从来算不上好,即使在家破人亡之前,那层温良恭俭让的皮囊下面也藏着如火性情,后来他成了两袖染血的孤魂,烈火化为鬼火,阴森森地燃烧着,伤人又伤己。
可他到底是跟昭衍不一样的人。
昭衍心事重重地向远处亮着灯火的地方看了一眼,低声道:“对于江烟萝来说,独一份的才是最好的。”
方咏雩眸光一厉,缓缓道:“你就不怕两头皆失?”
“你要信我……”昭衍轻轻地扬了一下眉,“我输不起,不敢输的。”
两人对视了许久,方咏雩一脚踢起掉落在地的古琴,抱着它举步上前,面朝昭衍走来。
擦肩而过之际,他神色冷淡地道:“周绛云藏身山中,你有几分把握?”
“八九不离十。”一笑间,杀意在昭衍的眼角眉梢流露出来,“老乌龟再不是个东西,他也知道事态轻重,偏偏连个准信儿都没得到就张嘴卖了湄姐,这背后若无人强逼指使,我可不信。”
方咏雩脚步微顿,突然道:“今晚见到你,我也是存了夺功之心的。”
昭衍道:“可惜你我都拿对方没办法,为免两败俱伤,只好各退一步了。”
方咏雩轻笑,手指无意识地压住了琴弦,发出几声杂音,他道:“既然如此,再退一步又如何?”
“怎么个退法?”
“我师父之所以不现身,一来伤重力孤,二来也是想做渔翁,等我跟萧正则交手的时候,他必然在附近窥伺……我先前答应他,倘若报仇无望,就在死前将这身功力送给他,这话不尽是虚的。”默然片刻,方咏雩侧头看昭衍,“现在我改主意了,要是真到了那个时候——与其送给他,不如送给你。”
冷风灌进昭衍的领子里,他倏地抬起头来。
“我们认识了六年,可细算起来,做朋友的时间连半年都不到,从在绛城里初见开始,你就变着花样骗我,救了我的命,也把我的一生搅得天翻地覆,现在回想起来我当初就不该理你。
“要是没有遇见你,我或许至死都是武林盟主的儿子,日子不好过,也不至于在有生之年变得这样糟糕……但人哪有不想活着的?我要是早早病死在床榻上,固然少了一些痛苦,却会错过更多重要的东西,我宁愿苟延残喘地活在世上,不想真当什么了无牵挂的孤魂野鬼。就这一点来说,我又不后悔认识你了。
“你曾经对我很好,我也把你当成最值得信任的朋友,可在栖凰山大变后,我发现你需要的不是朋友,那就做敌人好了,知根知底的敌人总要强过逢场作戏的朋友,我不必对你有所期待,你再也骗不过我,彼此厌恶、彼此信任,这样你想做成什么事,就没法绕开我了。”
昭衍呼吸一滞,他转动着有些僵硬的脖子去看方咏雩,却发现那人的眼睛亮得吓人。
“萧正则、江烟萝、江天养,你我恨之入骨的仇敌,几乎尽在此地了。”方咏雩抱着琴,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过来,“仅此一回,我把骨头抽出来给你搭座桥,准你踩着我渡河过川……昭衍,你既然怕输,就一定要赢,别让我嘲笑你。”
说罢,他终于转身离去了。
昭衍却还呆立在原地。
有那么一瞬间,他后悔了今晚来见方咏雩,可在片刻动摇之后,这点悔意又烟消云散了。
“你没机会嘲笑我的。”昭衍喃喃道,“能过桥的人,从来都不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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