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债务
旷课第五天，夏樱去学校向老师说明情况，并又请了一周的假。
“啊……原来是这样啊。你不用担心学校，好好处理父亲的后事，有什么帮助的就告诉我。”班主任开了一张准假条给她，并对着夏樱摆出一副客气的假笑。
夏樱是班级里的第一名，但她却不是很喜欢这个学生。怎么说呢，现在又不是只学习好就可以的时代。夏樱平日里话不多，也没有什么亲近的朋友，在同班同学中总是显得格格不入，就只有她父亲来接她时才会露出同龄少女般的笑容。
“谢谢老师。”张开苍白的嘴唇，夏樱有气无力地道着谢，迈着似幽灵的步子离开了学校。
站在校门口，夏樱回头望着这所青春洋溢的校园。它怎么突然在眼中就显得那么遥远了？为什么滋生一种再也不会回来的预感？
处理完所有的后事，夏樱带着夏有全的骨灰回到了家，放在最高处和照片一起摆出来。
本来就狭小阴冷的家里，如今孤零零的只剩她一个人和角落肆意滋长的霉菌，于是乎更为冷清。抬头仰视着照片中笑着的夏有全，夏樱木呆呆地坐在沙发上。
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吓了一跳，夏樱回过神来，环视四周。自己的手机明明已经丢了，怎么还会有手机铃声呢？
在家里循着声音找了一圈，最后，把找到声源是锁定警察交给她的已经处理完成的夏有全遗物之中。将一些杂物拿出来，在箱子的最底下，手机孤单刺耳地响着。
父亲的手机怎么在这里？夏樱没来得及检查里面的东西，她以为手机在出事的时候就被人抢走了。拿出手机盯着屏幕上未知的号码，夏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心里面好像有个声音再在说：不要接！接了会出大事的！
半晌过去，电话铃声停止了。
但紧接着手机又开始响起，是同一个号码打过来的。
夏樱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提着一颗心接起电话，试探性地：“喂。”
电话那头的沉默让她有些摸不到头脑，就这么沉默了半晌后，对方十分不客气的语气响起，听起来就是很野蛮的声音：“怎么是个女的了？我说，这是夏有全的手机吗？”
对方来者不善的态度让夏樱更为紧张，咽了口口水，她小声地，缓缓答道：“这是我父亲的手机，请问您是……”
谁知听到夏樱这么说道后，电话那头的人居然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夏有全的女儿啊！我们说好了，这事儿和你没关系。你去叫你爹来接电话！”
“我能问一下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问什么问，你一个小丫头片子！都说了快去找你爹过来！”电话那头的人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我父亲他上周意外去世了……”夏樱终于说出了自己最不想说出的那一句话，心脏一阵绞痛。果然她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你说什么？”打电话的人突然提高了八个声调，大喊起来，“啊！我知道你在耍什么把戏了！我说你们也不能因为还不了债就想出这招躲债吧？小姑娘，你这么诅咒你爹可不好啊！”
“还债？还什么债？”夏樱愣住，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哎呀！说好的不让你知道，我给说漏嘴了！这不能怪我，谁让你爹这几天玩失踪呢！不过，限期马上就要到了，他要是再还不了钱的话，我可再也保不了他了！”
攥紧了手中的电话，夏樱深呼吸，“我说了我父亲上周去世了，我没有骗你。”
这时电话那边的人才相信夏樱的话，“你是说，夏有全真的死了？那没办法了，父债子还，他欠的那五百万，就由你来还吧！”
“五百万？”夏樱惊呼，瞪大了眼睛。平时什么事都没有的父亲，怎么会无缘无故多出来五百万的债款呢？
“夏有全一直不让我告诉你，不过现在他死了，只有你能还这笔钱了。三天之后，最后的期限就到了，如果再不还钱的话，我真的不知道强哥会做出什么！今天打这个电话也是为了警告你们一下。”电话那头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
“等等！五百万？怎么会有五百万的债呢？”夏樱还是一头雾水。
“这是他在我们赌场欠下的钱，连本带利五百万！反正，三天之后一定要准备好五百万啊！”说罢，电话那头挂断了电话。
夏樱迟迟没有将耳边的电话放下，现在整个世界像是天旋地转一样，颠倒的速度太快。她想不通，怎么平白无故地就多出来五百万的债款？五百万！连五百块都没有的她怎么还？
瘫软在地上，夏樱死死地盯着夏有全的遗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爬向夏有全经常神神秘秘藏着什么东西的那个抽屉。
知道父亲有什么秘密在里面，但她却从来不好奇。
打开抽屉，将上面的白纸都掏出来后，那最底下躺着一本褐色的笔记本。
她翻开笔记本，里面是各种夏有全在赌场里消费的记录。还有，他欠钱的单据和画了押的放弃身体合同等等……
“这？”夏樱倒吸了一口凉气，事实的冲击太过残酷。怎么看都不敢相信，在自己眼中善良又伟大的父亲，居然是一名背负巨债的赌徒。
他是什么时候欠下的钱？每天每天辛苦的工作，怎么会有时间去赌博？
本来要一个人活下去就已经很艰难了，现在又多了五百万的巨债……夏樱的血压一下子上来，能求助的人一个都没有，现实的绝望就这么□□裸地摆在夏樱面前。
她的未来在一片起雾的丛林中，根本看不清动向。
从口袋里掏出之前林富给的纸条，夏樱轻声地反复读着那上面的号码，内心不停地在斗争：要不要打过去一次试试呢？十多年都不曾关心过的女儿突然之间打电话，那个人会不会慌张？她会理我吗？
可再多的担心也没有用，自己真的是被逼到悬崖边上了，一点其他选择都没有。
就在夏樱的精神恍惚时，夏有全的手机再次响起。
现在她最讨厌的就是听到手机的铃声，心想着“不会又是催债的吧？干脆把手机关机吧？”时，皱着眉头督了一眼手机屏幕，却看到来电显示是自己的号码。
自己的手机已经丢失了，之前打的时候也没有打通。
“喂？”
打电话的玖顾之在办公室里举着电话很是尴尬。内心纠结了好久才打的电话，等听到接电话的轻柔女声时，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易柯把电话修好后，第一时间将电话重播了过去，但却得知那是电话亭的号码。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就一直等待着能再有电话打来，这样他就可以把手机还回去了。但是迟迟没有等到。
最后，玖顾之终于等不及了，翻看手机通讯簿发现这手机里只有一个名为“爸爸”的联络方式，所以就打了过去。
没想到接电话的是个女声。
玖顾之将手机远离自己清了清嗓子，重新调整状态：“那个……你好。请问是这个手机的主人吗？我捡到了你的手机。”
本以为自己的手机已经被倒手转卖了，没想到居然有人打电话过来！夏樱一下子提起了精神，“是是是！请问您是在哪里捡到的……”
“啊！之前那个雨天，你将手机掉在我车里了。”玖顾之微笑着，摆弄着手中的钢笔。脑海中不自觉地回想起雨天里一直在说“谢谢”的那只小鹿的模样，然后把电话里的声音与她的模样合成。
就是她！
“哦！是这样啊。那请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方便拿手机呢？”夏樱试探着问，想起那天车上的人，看起来是很忙的样子。
玖顾之马上翻看自己的时间表，偏偏日程排得满满当当，几乎接下来的一周之内他都有不同的应酬。好不容易看到了写着“市场部抽查”这样的无关紧要的日程，干净利落地用钢笔在上面划个道，“方便的话明天下午两点到玖业集团楼下的咖啡店可以吗？”
“嗯嗯，可以可以。那明天下午两点的时候我再跟您联络，真的是十分感谢！”一想到可以拿回自己的手机，夏樱觉得，总算是有一件好事了。
她还猜想着，还她手机的人应该是那天坐在副驾驶上那个好心人。
“嗯，没什么。”玖顾之有些不好意思地挂了电话，之后便倚着椅子开始傻笑。其实他完全可以问夏樱的住址然后用快递寄过去的，但是他就是不想。
什么东西驱使着他，想要再见一面那个女孩。
玖顾之这副抖腿傻笑的样子被易柯尽收眼底。他心里琢磨着：我家老板这是怎么了？我做他秘书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他笑成了一朵花。
感受到了来自易柯的强烈目光，玖顾之收了笑容转换成冰块脸盯着易柯：“把明天市场部抽查的行程取消，我有别的事了。”
“听到了，全都听到了。”
“听你的语气，怎么？有意见？”玖顾之直视着易柯，一种不言而喻的压迫感袭击易柯的全身。
他连忙控制着自己微笑，连连摇头：“嗯？没有啊！什么事都没有！我怎么敢……”
“有什么就说出来，你不知道自己说谎的时候特别不自然吗？”玖顾之又重新投入工作状态，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工作，一边说道。
一眼就被玖顾之看穿，易柯有点尴尬地摸摸脑袋，试探着问道：“那我说实话也行？”
“说。”
“老板，我发现您最近有点奇怪！”
“嗯？”玖顾之停笔，猛地抬头，犀利的眼神瞬间就将易柯到嘴边的话给吓了回去。见易柯缩着脖子，他开口道：“我怎么奇怪了？”
“老板你刚刚打完电话之后傻笑了将近有三十秒，还抖腿了！”易柯没什么底气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您这样！”
“是吗？”玖顾之不安地挑了下眉毛，这回轮到他心虚了。之前他倒是觉得自己表现的很明显，只不过被易柯这么一说，有点反应过来了。
自己真的很激动？
强装着镇定，玖顾之压低了嗓子，试图纠正易柯的想法：“你看错了。”
“什么？”由于玖顾之的声音很低，易柯没有太听清，又问了一遍。
“我说，你刚刚听错了。”玖顾之咬紧了牙根，再重复了一遍。
“啊！是是是！”易柯知道自己快摸到老虎的胡须了，所以乖乖地配合着玖顾之，“那个，老板你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出去吧。”
易柯怏怏地离开，确定办公室里没人后，玖顾之再次拿起夏樱的粉红色手机端详着，心中有一处不太平常的地方。玖顾之也搞不懂自己这是怎么了？只不过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孩子罢了，她的脸怎么会一直浮现在脑海中？为什么会这么期待和她见面？
不停地点亮夏樱的屏保，玖顾之久久地盯着照片上那个搞怪的少女。
不是第一次被她逗笑了。
算了，等到人家把电话拿回去之后，就再也别想了。这么想着，玖顾之将手机放到了自己办公桌的抽屉里，专心工作。
突然间，易柯没有敲门地闯进办公室，吓得玖顾之在签名的时候，抖了一下，“之”字的尾巴变得老长。
瞪着罪魁祸首易柯，玖顾之心中不快。
“你不敲门的吗？”
易柯气喘吁吁地摇着手，一副想要说什么但又说不上来的样子看得玖顾之胸口一阵郁闷。
“你不是刚刚出去的吗？这又怎么了？”
“老板！我刚刚出去之后，我……我本来想泡个咖啡喝的。所、所以我就走到了茶水间！然后，然后我走到茶水间之后，那之后，不行，喘不过来气儿！”易柯本来就体质比较弱，再因为刚刚拼上性命的百米冲刺，现在更是上气不接下气，“我正等着咖啡呢，就在那儿等着的时候……”
受不了易柯说话来回重复，断断续续的，玖顾之皱着眉头，喝了一声：“说重点。”
“家里的管家来电话说家里出事了，要您赶紧回去一趟！”
“父亲在家里呢，家里能出什么乱子。公司的工作还有好多没做完，就说我回不去。”和易柯慌张的样子相反，玖顾之倒是一脸平静。
“哎呀！”易柯急得直拍腿，“管家说，是维多利亚瀑布预警！”
“什么？”一听到“维多利亚瀑布”这几个字玖顾之的表情就变了，马上快速地整理好手头上的工作，和易柯以最快速度往家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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