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不痛了

“啊！！”

        剧烈的惨叫声在灵堂此起彼伏，猩红的血，迷住了鹿天尘的眼睛，可他根本停不下来，直到最后一丝力气用尽，直到他手里铁棍“哐当”一声落地，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彻底消停下来。

        他做错了什么？

        范行洲这些人要如此对他？

        范行洲等人又做错了什么，非要逼他至此！

        谁都没有错，只是每个人的立场不同，每个人想要的不同，你想要守护的东西，成了别人觊觎的东西，势不两立，水火不容，谁是谁非，恩多怨多，没人说得清楚。

        而鹿天尘，不知是浑身脱力还是被吓到，他慢慢在地上跪了下来，满是血污的双手还在抖，他死死抓着地面，他那么爱干净有洁癖的一个人，双手沾满了血腥和尘土，可他却并没有想要清洗。

        这时，锦时从宋晏身后，朝着鹿天尘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宋晏一直平静无波的脸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幽邃的眸光牢牢锁定着锦时的背影。

        这才是最真实的他。

        满手血腥如同地狱归来的嗜血修罗，而非那个在她面前，刻意收起一身血腥杀戮戾气，也演出几分温文尔雅斯文的富贵公子。

        她……会害怕？会讨厌这样的自己吗？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那个朝鹿天尘走过去，身材略微瘦削单薄的女孩身上。

        一片惊愕震惊的注视之下，女孩慢慢走到鹿天尘跟前，然后，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向鹿天尘伸出了手，“阿尘。”

        阿尘……

        鹿天尘浑身陡然僵硬，抖得像筛糠的双手陡然停了下来，他动作极其迟缓的抬起头，首先看到的是一双雪白的帆布鞋，再往上，是一张足以祸国妖民颠倒众生的脸。

        那是鹿天尘这一生，见过最美好的一张脸。

        鹿天尘爆满血丝的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锦时，鬼使神差的，他缓慢的抬起满是血污的手，慢慢握紧了锦时的手。

        仿佛握住了这世界最后一点支撑。

        锦时眸底缓缓浮出一抹笑意，旋即摸出一条浅灰色的手帕，仔细替鹿天尘擦去脸颊上残落的血污。

        鹿天尘任由她这么擦拭着脸上的血污，眼睛连一眨都不眨一下，裹着血丝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倒映着女孩那张笑脸。

        片刻后，锦时方才将那手帕放进鹿天尘手里，“他们以后如果还敢再欺负你，你就亲手还回去，知道吗？”

        于锦时而言，她此刻伸手，是伸给当年那个脆弱无阻的少年宋晏的，她错过了的，她想要弥补给他。

        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而已。

        她也想用行动告诉宋晏，她不害怕这些血腥争斗，她唯一害怕的，是他不在她身边。

        锦时牵着鹿天尘，走到宋晏身边，随即把鹿天尘交给周岳，让周岳带鹿天尘下去梳洗，换一身衣服，这里毕竟是灵堂，是鹿启仁的灵堂。

        周岳又是老泪纵横，扶着鹿天尘离开了灵堂，两人一从灵堂出来，刚才窃窃私议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纷纷让开了道。

        鹿城的天，的确是变了，不过，变的不是鹿家，而是别人。

        陆怀瑾已经让人进来收拾了场地，只是满地的血污暂时清洗不干净，只是，也没人在意了。

        锦时一直盯着宋晏，然后，她伸手环住男人的腰，脑袋埋进男人胸口，声音沙哑的开口：“阿晏，对不起。”

        宋晏瞳孔倏然一阵紧缩，深潭般的眸子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他垂着眸子，盯着怀里的女孩。

        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在他最脆弱无助之时，她不在他身边，对不起错过他人生那么多阴暗无光的时刻……

        这世上，哪有人一生下来就不怕疼不怕痛的，只是，现在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宋晏抬手，动作极轻极郑重的缓缓将锦时抱进怀里，他手臂紧了紧，像是要将怀里的人勒进骨头。

        “如果……如果那个时候，我在，就好了……阿晏，痛吗？”锦时半截脑袋都埋在宋晏胸口，低声问了一句。

        怎么会不痛呢？

        那个时候的宋晏，父母骤然离世，宋氏一族的族人可远比范行洲等人凶残数倍，虽然有老夫人和鹿启仁的支持，但他终究只是一个单薄的青涩少年，在别人还在嬉笑打闹的年纪，就已经要学着怎样去面对应付那些魑魅魍魉。

        宋晏削薄的唇缓缓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开口：“不痛了。”

        不是不痛，而是因为有了这个人，他不再觉得痛了。

        锦时没有再说话，只是就这样抱了一会儿宋晏，这才想起来，他们这是在人家鹿启仁的灵堂，鹿天尘刚被人为难过，这样实在是有点不太好。

        锦时松开宋晏，轻咳一声，“那个……我去洗把脸，嗯，我只是去洗把脸，我没事的。”

        她一边说，眼睛一边四处乱飘，还好，陆怀瑾这个狗腿子办事特别利索，四周已经清场了。

        锦时顿时大松了一口气，匆忙的离开了灵堂，她刚从出口走出来，就看到陆怀瑾他们全都用一副见了鬼的神情盯着她。

        锦时：“……”

        这些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啧啧，肯定是没见过她这么好看的美女~

        陆怀瑾嘴角微微抽动，干笑一声，“那个……锦时小姐，你们这么快？”

        这么快就抱完了？

        还是当着人家鹿启仁的灵前，伤风败俗，简直是太伤风败俗了！

        也不怨他们全都跑出来，实在是，里面根本就容不下第三个人……呃，鹿启仁是一个例外。

        锦时斜瞥了陆怀瑾一眼，旋即朝陆怀瑾勾了勾手指，“瑾哥，你过来。”

        陆怀瑾赶忙双臂环胸，抱紧了自己，一脸警惕的盯着锦时，暗搓搓的道：“锦时小姐你想干什么……不！嫂子，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嫂子！嫂子你不要这样，这样不好……我我我不喜欢女人的！”

        情急之下，陆怀瑾连节操和脸皮都不要了。

        锦时无语的白了陆怀瑾一眼，不过，对于某人那一声嫂子，她倒是很受用，笑眯眯的盯着陆怀瑾，“果然，你真的喜欢男人，啧……真是没看出来啊，瑾哥，你居然还有这种兴趣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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